羅達在天族的日子過得還算安然,食物不算精緻美食,但也三餐俱全,住的房間沒有雕花大床,但也安靜舒適。說實在星相師本來就過著儉樸的生活,除了同樣不能隨意走出房間之外,他都忍不住懷疑為何天族的王給他這麼好的待遇,而不是把他關在陰暗溼冷的地牢裡?
就連美其名是服侍其實是來看管他的幾個僕役,大概由於他在大殿上試圖阻止坎特斯殺人,對他的態度也還算恭謹,並沒有什麼敵意。
當然,沒過多久羅達就搞清楚了,天族確實有地牢,可是從現任君王即位之後就廢棄了,因為坎特斯嗜殺成性,抓起來的人都不夠他殺了,還關著做什麼?
在這個暴虐君主的統治之下,天族的治安其實非常非常好,但這只是表面的寧靜,等人民的憤怒達到臨界點,那些鮮血和仇恨都會回報到坎特斯身上。
羅達對坎特斯有非常複雜的心情,就算他不明白為何兩人種族不同,就算沒有人會相信他們血緣相系,他還是能夠憑靈感共鳴確認對方就是他的血親,那畢竟是他找尋了二十年的親人,所以他沒辦法憎恨對方,可是他又清楚記得那是天族的暴君、他的仇人,他討厭著坎特斯殘暴的個性,但明明討厭得要命卻沒有辦法恨。
羅達現在還能憶起,血液濺在臉上的感覺,那種灼熱粘膩在一瞬間冷下來的感覺,令他渾身發寒,生命就在眼前消失破滅,而他無力阻止。
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老師……
老師,老師,我向您發誓……
羅達想起那位君王冷漠嘲諷的樣子,那輕視的眼神、那充滿惡意的語氣,坎特斯?薩維亞是一片不透光的黑暗,他甚至會吸收所有的光明,那雙眼睛就像一個黑洞,會把一切都捲進去,把所有生命都破壞殆盡,他喜歡血、他喜歡殺戮、他喜歡毀滅。
羅達打算要阻止這一切,雖然還不知道能怎麼做,但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一定要阻止這一切,身為一個星相師,身為一個……人。
老師,我向您發誓,我會竭盡所能,阻止任何生命的夭折……不會有人在我面前死去,不會有人因為我的失誤而犧牲,不會有人因為我的忽略而消亡……
羅達第二次被帶到大殿是第一次的三天後,他想坎特斯不可能那麼好心讓他修生養息,大概是壓根忘了他這個渺小的星相師,現在忽然想到,一時興起,就又把他找出來刁難。
羅達的猜想並沒有錯,坎特斯雖然殘暴,倒還沒到昏君的境界,每天或多或少還是要處理政事,沒有大把時間去羞辱一個小小的星相師,說到底他會抓羅達也是想看看據說「會成為偉大星相師的人」是長什麼樣子,「偉大的星相師」又能夠幹些什麼。
看完之後他覺得人雖然長相普通,個性倒還有點意思,不至於無聊到讓他想要殺掉,於是就隨手把羅達扔在一邊,只囑咐把人關起來,至於關哪裡,地牢早就整個廢棄掉了,不可能因為這個唯一的俘虜重新啟用,下人也不敢冒著生命危險去請示君王,才造成後來三天羅達的疑惑——他過得實在不錯,好吃好睡得自己都有點懷疑為何會生活品質這麼好。
現在,羅達直挺挺地站在大殿裡,抬頭迎視著君王充滿惡意的目光,坎特斯的眼睛的確令人渾身發冷,但光是恐懼將無法與這個殺人的惡魔抗衡。
滿臉諷笑的坎特斯坐在王座上,背後的翅膀微微收起,他身上穿的不是鎧甲,而是王族的長袍,但即使穿著白袍,也無法消減坎特斯身上的戾氣。他左右兩邊的地上各坐著一個嬌媚動人的女子,幾乎衣不蔽體,雪白柔軟的肌膚呈現在眾人眼前,她們柔順地靠著坎特斯的大腿,眼底卻隱隱驚懼。
讓她們害怕的理由很明顯,另一個穿著雷同的女子就倒在臺階上、離坎特斯幾步之遙的地方,毫無起伏的身軀和沿著臺階往下滴落的血液都顯示,這個可能不久之前還笑靨如花的女子,現在已經是具毫無生命的屍體。
坎特斯是一個有正常慾望的男人,而且是一個掌握無上權勢的男人,他就像所有帝王一樣擁有無數的女人,本國的,或者是從外族劫掠來的,坎特斯是有名精力旺盛的君王,當他無法殺戮的時候,他就把這些精力轉移到床笫之間,只要他高興,他可以把任何侍寢玩到死,或者一個晚上連續玩好幾個,然後在無聊的時候全數殺掉。
羅達捏緊了藏在寬袖裡的拳頭,用可以說是苛責的目光看著君王。
坎特斯呵呵一笑。「晚上有看星星嗎,星相師?是不是你故鄉的星空比較美呢?」
羅達深吸口氣穩定下情緒,不卑不亢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