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一疊賬本,同時抬瞬,碧色眼眸目光凌厲,只沉默掃視一圈,三部官員、包括自己帶來的大理寺官員都神色各異,心裡各有打算。
尉遲真金冷哼一聲,雙指壓著那疊賬簿拉至面前,似是有的放矢般在一疊裡頭選了一本,聚精會神地逐頁翻查。
這賬簿裡頭的明目果然做得漂亮,看來狄仁傑所言非虛。
不過,兵不厭詐。
尉遲真金煞有介事地抬頭掃視那幫查賬官員,出乎意料的便是,還真有幾名禮部主事神色慌張,頻頻擦汗,恰巧與尉遲真金的視線對上了,又慌忙低頭與面前的刑部官員對賬,握筆之手抖似篩糠。
尉遲真金嘴角一勾,手中賬簿一合,拍案而起:“鄺照!”
“卑職在!”
尉遲真金自木案後走出,行至那群官員面前,俯視著他們,把手中賬簿遞交鄺照:“本座覺此卷有疑,帶回大理寺徹查。”
“是!”
“尉遲大人!”其中一名主事連忙自那群官員間站起,踉蹌來到尉遲真金面前,跪請道:“尉遲大人,這賬本你們大理寺拿不得啊!”
“為何?”尉遲真金將賬簿交由鄺照,自己反倒單膝蹲下,依舊俯視面前主事,“莫不是,裡頭卻是有甚貓膩,不能為外人道吧?”
那主事嚇得連退幾步,這次乾脆伏到地上:“卑職惶恐,大人莫要信口開河啊,這般流言若是傳了出去,卑職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那你且說說,為何不讓本座帶走此卷?”
“那是,那是侍郎有命,命卑職多少本帶出去就得帶回多少本吶,若是少了哪本,卑職在責難逃,還望大人體我諒我,莫要為難卑職……”
“荒謬!”尉遲真金怒斥一聲,又倏地站起,快步走到方才坐下的案前,指著桌上剩下的賬本怒道:“本座奉天后之命翻查賬簿,豈有不把有疑賬簿帶走之理?!本座方才翻看往年林邑朝貢記錄,表面上做得體面,實則漏洞百出!當中尤以進貢的沉香數量為甚,東遮西掩,拆了西牆補東牆,你道本座看不出來?爾等尚要如此遮遮掩掩,難道不是欲蓋彌彰嗎!”
“大人莫要、莫要血口噴人啊!”禮部主事一臉煞白。
“是不是本座血口噴人,查了便知。”尉遲真金拂袖便走回案前,繼續查賬。
尉遲真金捧起另外一本賬簿正要翻看,卻看到一臉鍋底黑的李叔瑞揹著雙手踱了回來。
尉遲收回視線兀自一笑,時機尚好,對付李叔瑞此等不作為又自恃過高的草包,激將法果然了得。至於方才的禮部主事是否有參與貪墨以及賬本是否真有紕漏,這還有待查證。
不過如今漁網已撒下,只等時機一到,收網捕魚!
與此同時,宣政殿——
“傳,嶺南廣府市舶使崔千裴入殿覲見。”
身著一襲黑色暗花官袍的崔千裴連同押韻貢品上京一行拾階而上,到殿前便齊齊跪下,三呼天皇萬歲,再三呼天后千歲。
“平身。”高宗微微抬手請起。
“謝皇上。”崔千裴一提長袍下襬,垂首立在一旁。
“來人,賜座。”武皇后自鳳椅上站起,由勞太一攙扶而下,“愛卿此程艱辛,多有受苦了。”
崔千裴連忙自座上下來跪下,行一大禮,又抱拳埋首道:“罪臣失職,求天后賜罪!”
“愛卿言重了,你不遠千里將蕃貢押韻上京,又何罪之有呢?起來吧。”
“臣有罪……嶺南節度使張大人他……遭逢厄運,英年早逝。罪臣身為同行,未能及時搶救,實為疏忽。”
“天災*又豈是我等可以左右的?張大人以身殉職,盡忠職守,一生為我大唐鞠躬盡瘁,鞍前馬後,如今也算死得其所,皇上必諒其功過,給他一個說法。愛卿不必過於自責,且平身吧。待本宮命人設宴,予你接風洗塵。”
崔千裴再一叩首,高呼一聲:“謝天皇天后隆恩。”
“爾等先行去偏殿稍作歇息吧。”武皇后話頭一頓,又道:“勞太一。”
“奴才在。”
“命人領崔大人等至偏殿稍作歇息,不可怠慢!”
勞太一埋首應道:“奴才遵命。”末了便朝一旁候著的內侍監使了使眼色,立刻有人行上前來恭請崔千裴等人。
待崔千裴一行離開宣政殿,武皇后才拾階而上,坐回鳳椅之上。
“皇后,朕對這張雲無故斃命之事亦略有耳聞。”
武皇后身形不穩,險些摔下鳳椅,幸得勞太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