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紅的唇,冷冷的,帶著纏綿的溫柔,落到這片疤痕上面。
「鹿訣,函水縣道里有一個妖魂,若是我能得到那個妖魂,我就能夠跨越死界,來到生界,到時候……」
※※※
禹公子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三炷香時間過後。他並非如同出門一樣是走路出去的,而是一陣風似的出現在客棧的房內,他的白色衣服已經染著暗色的血跡還有草色,出現的時候還微微喘著氣,焦慮的眼神在看見窗邊的雪無垠的時候,終於平靜了下來。
雪無垠倒是皺起了眉頭。
「你……」
想關心到底城南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想想好像又跟他自己沒有關係,何必多管閒事,因此一句話到底哽在了喉頭。
雪無垠好歹是千年修行叱吒風雲的大妖,他只不過把禹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就知道這人不過是撐著一臉雲淡風輕,骨子裡的傷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何況當時城南沖天而起的血腥氣息,若說這人毫髮無傷,他倒真要仔細查查這半人半妖的是什麼來頭了。
「好在,你沒事。」禹公子的氣息還沒有平復過來,輕輕喘著扯出一抹像平常一樣的笑容,那張柔軟如神的面貌上覆蓋著一層肉眼看不見的血腥氣,他的笑容還是一樣乾淨清新,像北國裡終年不散的飛雪。
咳了兩聲,嚥下咳上喉頭的血沫,禹公子終是皺了眉頭。
「沒料到……」
後頭的話顧慮到雪無垠在場,並沒有說下去。雪無垠也不在意,別人的私事他從不過問,也不覺得有什麼知道的必要,只是尾巴一擺,微弱的妖力作用,桌上的茶壺自己動了起來,斟滿了茶杯,茶杯又凌空飛到禹公子手邊。
雪無垠的嗓音清冷:「喝吧。」
「多謝。」禹公子笑笑接過,一口氣灌進乾啞的喉道里,衣服也沒換,一倒頭就往床上栽,然後再也沒動過一根手指頭。
方才在城南密林裡,他惦記著客棧裡的雪無垠恐怕有危險,一時不察居然被那個陰氣森森的惡咒所傷。那個惡咒看上去也不像咒,反而更像一個結界,或是其他更兇狠的東西,就算他妖力深厚,也花了三炷香的時間才從那個危險的地方走脫,帶走夢夏,回到客棧來,即使如此,身體受的傷害騙不了人,他雖有女媧血緣,但這副身體畢竟也就是一介凡夫俗子,會傷會死的罷了。
就算他是位極天下的逍遙侯,那個既不像咒又不像陣的東西,也是第一次見過。
雪無垠道行高深,見禹公子躺床睡了過去,方才又走到窗邊,遙遙望著城南的方向。
「真不祥啊……」
濃厚的血腥氣味從那裡傳來,幾乎充滿了他整個鼻腔,他縱橫北方多年,坐擁天上界極樂宮,竟也從未看過如此邪惡而陰森的東西。
回頭看著倒在床上如同死去一般的禹公子,雪無垠姣好的面容泛起一絲高深莫測:「你究竟是怎麼活著回來的呢……」
不管是怎麼活著回來的,雪無垠都不會放在心上。禹公子活也好,死也好,對他來說,都不足以真正的重視。
禹公子對他來說的意義,就是囚牢,還有保命符。
依靠著禹公子每日度過他的咒力,維持著妖魂不至於潰散,雖然能以妖魂的形態繼續留在世界上,但是被禹公子拘在身邊,無法轉生,也無法報仇,對他來說,也是不能忍受的狀況。
既然無法轉生,他留給寧楚楚的皓雪石就不會有任何反應,無法帶著寧楚楚找到他。如果沒有辦法聯絡上寧楚楚,就無法得知雪無晴的訊息,還有莫永樂的行蹤。
對雪無晴這個唯一的弟弟,他向來愛護照顧有加,血緣一脈同生,相處千年,怎能沒有深厚的感情?任何傷在雪無晴身上,只有比傷在他身上讓他痛上百倍,這也是為何當初雪無晴百年修行折在莫家手上的時候,他會那樣震怒,出手滅了莫家滿門的緣故。
沒料到,滅了滿門,卻逃了一隻漏網之魚。
莫永樂。光是讓這個名字在心裡走一遭,雪無垠就彷彿重新體驗了一次當時的撕心裂肺。
血淋淋的,挖心掏肺。
人家說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生離死別,他卻道生離死別哪裡及得上鮮血淋漓的背叛。
妖魂不需要吃飯睡覺,他往窗邊這麼一站,就過去了大半個夜。
彷彿沒有感覺到時間流逝,他本來冰雕玉琢的臉龐在銀色月光照耀之下都成了晶瑩剔透的半透明色,彷彿真的是用寒冰打造出來的人兒,千年不變,萬年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