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重錦衫袍一轉身,便徑直離了青華殿。
聖陽見他離去,臉色便黯淡幾分,蕭瑟道:“勾陳莫非,仍舊心存芥蒂?”
青華、長生、紫微三御面面相覷,長生大帝只得上前一步,柔聲道:“天帝勿惱,勾陳素來如此,卻……並非有意為之。”
聖陽聞言,臉色稍霽,便應聲道:“嗯,朕便在神塔中等他。”
天乙自是追隨上司而去,又是一路疾行,終是忍不住開口相詢,“大人,有煉星石為證,為何仍舊存疑?”
勾陳道:“天帝有言在先,若是輪迴不足一百零八世,絕不返天庭。”
那一日,聖陽素衣散發,面容如冰,赤足立在往生池畔。天地肅殺,雷電酷烈,正是天道之怒撕裂天庭。
聖陽朗聲道:“此事因朕而起,亦因朕而止。朕自去輪迴轉世,一百零八世不足之前,爾等絕不可前來探尋。只需好生鎮守三界,靜候朕歷劫而歸。待朕迴歸之日,百鳥同歌,萬獸齊鳴,瑞雲顯聖,三界歡顏。”
而後那青年身姿清絕,往後墜落進無底的往生池,旋即便被滾滾白煙吞沒。
那一幕經年累月,歷遍千年,依舊有若銘刻在骨中一般,從不曾黯淡褪色。
這三界至尊至傲,至剛至強的帝王,又豈會因區區幾頭妖獸威脅,便嚇得自食其言,灰溜溜逃了回來?
天乙一愣,猶豫道:“只怕是歷經幾多轉世,忘記了……”
勾陳冷道:“絕不可能,唯有此事,絕不會忘卻初衷。”
他立在天庭外圍的凌天門旁,方才停下腳步,緩緩抬起手來,摘下額間的紫晶額飾。眉心便露出個荼白色星芒形狀,四邊上四點星輝,正同單致遠左掌心的星紋一模一樣,此時正柔和亮起光芒來。
勾陳道:“那小子又請神,你且先預備召神法事。”
天乙只得躬身應了,再抬頭時,上司又已失了蹤影。
這星官卻是長嘆一口氣。
勾陳大帝素來雷厲風行,又手段高明,將四相之責處置得井然有序。唯有這一次卻有若魔怔一般偏執,只怕是,被天帝擾亂思緒了……
聖陽在三御護送之下,瞞過天庭眾多耳目,悄然入了神塔。隨即又下令道:“朕既已迴歸天庭,偽魂便失了作用,盡數召回吧。”
偽魂本就是天帝近身靈器寶物,如今要召回,自是合情合理。
青華等人卻是面上一僵,遲疑起來。開陽為那偽魂修士,一劍毀了半個四御殿之事餘威猶存,如今……這三位同僚卻無論如何不願去招惹那位煞神。
聖陽皺眉道:“有何為難?”
青華忙恭聲道:“不敢,實則那靈器名單已在勾陳手中,卑職定當轉告勾陳,盡數收回偽魂。”
聖陽和善笑道:“如此甚好,朕乏了,眾愛卿,退下吧。”
三御依言退出,那來來往往的仙官神使們見了三御,一路皆款款下拜行禮。三御卻只是一味沉默。
青華總算手段老道,將此事推給勾陳處置,只是派誰人將此事稟報勾陳,方不至於引火燒身?
紫微便在心中低嘆一聲,說句對不住,又道:“喚倖臣來吧。”
故而倖臣無辜受了牽連,只得硬起頭皮,前往凡間傳達天帝旨意去了。
說回凡間事。
陳際北休養一夜,後背幾道豹爪留下的傷痕未曾痊癒,卻仍舊起了個大早,小心翼翼靠近了真仙觀的院子。
那黑豹總算不見蹤影,只是往日的此時,嶽仲早已帶領弟子修煉,吐納天地靈氣。此時青霧縈繞,晨曦微露,那院中卻悄無聲息。
陳際北暗道不妙,便輕喚一聲師父,卻無半個人響應。他便一推院門,那門吱呀一聲,應手而開。
院落空空,房門大開。
陳際北大步邁了進去,這真仙觀內早已人去屋空,衾寒枕冷,那師徒三人已離去多時了。
原來單致遠看師父搖擺不定,又擔心夜長夢多,便同師父商議,夤夜便離了降龍嶺。師父擔憂那幾畝靈田無人照應,又特特傳符給了相熟的凌華宮外門弟子,將這靈田轉贈,才算放下心來。
陳際北大怒,狠狠一拳砸在木門上,“竟被算計了!”
那九方荒冥亦是暴怒,怎奈他如今行動不能,陳際北修為又實在低微,只得道:“暫且放過此子,你眼下實力微弱,諸多事力不從心。本座先傳你一部魔功,你需好生修煉,一切從長計議。”
陳際北大喜,忙道:“是,多謝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