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如此,那內殿中怎會只有四相,卻連個輔佐的星官也不曾留下。”
單致遠自認猜得八、九不離十,一面搖頭一面嘆氣,又道:“可他也曾指點我修行,傳我心法,我心裡,拿他當師父一般敬重。”
起初不過想抱怨幾句,怎知不知不覺便滔滔不絕。麒麟如今不知意守何處,對外界必定毫無所察,單致遠料定如此,也不擔心被他聽見。
“太羽風流,勾人之處難以言表。世間無論男女,若得了太羽做情人,只怕都要欣喜無限。”
“麒麟你,總是這般溫柔,春風和煦,若得麒麟這樣的兄長,乃是生平幸事。”
“開陽……人人只看表象,便強將暴虐嗜殺的罪名扣在頭上,他卻聽之任之,半分也不願辯解。這般倔強,總叫人放心不下。”
單致遠緩緩閉目,眼前四相面貌此起彼伏,猶如個個皆在眼前。
“如何能將你等當做同一人。”
“偏偏,一個也放不下。”
“不過四相護我周全的行徑,倒是一模一樣,全無差異。這份恩情,我自然感懷在心。”
單致遠驟然住口,驚覺方才言語吐露了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真心。
這說法,未嘗沒有貪心的意思。
他漸覺耳根燒紅,便自麒麟肩頭離開,轉頭專注打量。
那男子容色清雅,俊美卓絕,有若滿月映秋水,繁星落寒潭,端坐時更顯出幾分聖潔祥瑞。睫毛低垂,在白皙肌膚上投下淡淡陰影,依舊紋絲不動。
單致遠方才安下心來,又發狠道:“你等竟欺瞞小爺這麼久,這筆賬權且記下,小爺不對傷患動手!”
麒麟依舊毫無動靜,單致遠興味索然,又不敢走遠,只得重新入定,專心修煉。
又不知過了幾日,單致遠心有所感,便自酣然玄明的境界中醒來,倏然睜眼時,便正對上一雙清澈漆黑的雙眼,不由驚得往後一縮,跌坐地上,結結巴巴道:“麒麟……你醒了?”
麒麟眼下有淡淡青色,似是疲倦仍未消散,卻神色柔和,在單致遠面前紆尊降貴地一蹲,柔和笑道:“這些日子,多虧你在一旁護法。改日叫太羽報答。”
單致遠心中喜悅,聞言時只是隨口問道:“小事一樁……為何要太羽報答?”
麒麟道:“太羽神掌管情愛床笫之事,技巧最好。”
素來最是溫和嚴肅的麒麟,竟會說出這等話來。單致遠面色一僵,努力張了張口,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麒麟便緩緩起身,原本扯破的雲白嵌青邊道袍又潔淨完整如新,輕輕轉身時便如雲霧輕揚,柔和道:“那天帝乃是偽魂。”
單致遠錯愕不已,緊跟上麒麟腳步,聽他一一分說清楚。
盔甲部件化作偽魂,勾陳瞞下此事,欲借假天帝轉移視線。
誰知那偽魂竟得寸進尺,行事愈發無理,故而勾陳欲四相合力,直接將那護心鏡的偽魂煉成傀儡。
最後關頭,偽魂入魔,消失許久的陽炎神槍也來插手,反倒打了勾陳一個措手不及,還將四相之一的開陽硬生生剝離,囚禁在內殿之中。
單致遠忍不住挑眉看他,“果真如此?”
麒麟笑道:“除了四相之事,我不曾欺瞞過你,怎的如此多疑心。”
單致遠道:“並非疑心,只是若計劃挫敗,麒麟言語之中為何透著愉悅?”
麒麟微愣:“愉悅?”
四相雖各有千秋,卻也有共通之處。勾陳以冷肅威嚴鎮人,太羽以風流輕佻勾人,麒麟以溫雅笑容示人,開陽以暴怒殺意懾人,天才日久,便如面具一般固定下來。
內心如何想,自是以層層帷幕藩籬,遮蓋得嚴嚴實實,不叫人看透。
單致遠卻點頭道:“聽你口氣,就比平素愉悅許多。”
麒麟愣了片刻,終於再次展顏,頷首道:“既然如此,也不瞞你。雖有種種節外生枝,大致上計劃仍是如常進行。那隱藏太深的內奸,就要顯形了。”
這一次,麒麟便真真切切,露出了愉悅笑容,便如春風破冰,天光斬雲,單致遠只覺眼前乍然一亮,那笑容純粹得彷彿金粉散落,熠熠生輝。不由自主滿腔暖意,跟隨他勾起嘴角笑起來。又聽麒麟道:“這才是引蛇出洞的真相。”
單致遠追問道:“那內奸是?”
卻見麒麟身形一晃,便頹然跌跪地上。那白茫茫雲霧彷彿通了靈性,竟自發湧過來,凝聚成型,仿若結成一團白雪,將麒麟手臂穩穩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