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林谷地,張仲文已經繫著西裝釦子從竹子後面閒庭信步地走出來了。
“喂,你餓麼?”張仲文拿著手機一邊看簡訊一邊問。
耿鳴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警惕地問:“幹嘛?”
“我請吃飯。”張仲文漫不經心地回答,然後抬起臉來,蹙眉輕笑,舉唇露齒,言之有禮。
“吃個屁啊!你把我丟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到底是哪裡?”耿鳴話沒說完,卻見張仲文身後竹枝捭闔,山樑後顯出朦朧燈火樓宇。
“這兒啊,這裡是一個寺廟,也是一個公園。這條小路拐出去沒多遠,就有很多酒樓飯店的。當然,我更傾向於去市裡吃。”
“哪裡的寺廟?”
“曇華寺。”
“我想想……好像通勤車有這一站的……”
“嗯,真聰明。”
耿鳴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查通勤車執行表,但是張仲文卻輕鬆愜意地說:“別翻了,這是昆明。我把你帶我家門口來了。”
“我不是要你去海南麼!”
“嗯,雖然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去海南的途中停留。但是我還是說實話吧,我根本沒打算去海南,我原計劃就是順路回家,半空裡把你丟下來摔死。但是現在啟動了備用計劃。決定請你吃飯。走吧,天上的時候你肚子裡就叫得像打雷似的。”張仲文轉身沿著石板路邊說邊向北走去。
“你回來……”耿鳴招手喊道,但是矛盾的是他自己隨著話追到了張仲文身後,嘟嘟囔囔地問:“你又在動什麼壞心眼。”
“Nothing special。 Just feed you; drunk you; harass you。 And do you。”張仲文心不在焉地回答。
“聽不懂……”南方天氣熱,耿鳴把灰褐色的外套和裡面的綠毛衣也脫了,夾在胳膊裡,半身只留一件黑脖領白襯衫。山道逆風,一股他身上的熱汗味吹過張仲文的腦袋,結果張仲文突然很好奇地問:“你多久沒洗澡了?”
“什麼叫多久,也就倆星期而已!”耿鳴非常不快地回答,同時狠狠地瞪了這個比自己矮半頭裹著一身奶味香風的高齡小白臉。
“你誤會了……這個事情我也是站在和你一個立場上的。我也是農村長大的北方人,我也沒有隔三差五洗澡的習慣。環境決定生態麼。我上大學的時候,秋冬三個月才洗一次澡,那還要有人攆呢。唉,其實我主要是懶,另外是討厭澡堂子,冬天覺得很冷很麻煩。唉……最諷刺的是,誰能相信我竟然是水生動物,長大後,竟然成了一條低溫海水龍。”
張仲文心有慼慼地安慰耿鳴。
“是啊!閒著沒事洗那麼多澡幹嘛啊!水不要錢的啊!我可討厭那些自以為很乾淨的南方人總嫌我們不洗澡,媽的把他們丟到那種兩個月下一次雨附近又沒河又沒湖一缸渾水都要省著喝的地方去,看他們是等著渴死還是髒死!嫌老子髒,老子又沒碰你,地球又不是你家開的,嫌我臭離我遠點兒站!”耿鳴被喚醒了多年的不滿,吹鬍子瞪眼地喊叫起來。
“對啊!我也永遠理解不了為什麼下班回家或者睡覺之前一定要洗澡什麼的,夏天麼……看心情,冬天什麼的,呃,進屋就想吃飯,然後就鑽被窩睡覺。我自己的被窩我願意怎麼造就怎麼造,又沒賣票請人來……我的意思是說,我內心高潔,肉體的塵垢根本不影響我思想的進步和對社會的貢獻!”張仲文挖著鼻孔振振有詞。
“不過我要是有自己的房子,條件好,我覺得我也願意每隔五天洗一次澡。個人衛生還是要注意的……但是也要節約用水,保護地球嘛!我在沙漠裡呆過的,我真的可心疼水了,我覺得要是大城市人能每天少洗一次澡,所有沙漠都變綠洲。”耿鳴真心地回想起那在新疆看電站的三年。
但是張仲文為了不讓他繼續深刨那三年乾旱的原因,迅速打斷了他的環保理念: “喂!你知道白二吧!就是我們剛才遇見那個騷狐狸!他可無恥了,他人形不需要洗澡,但是他要時常刷毛,他刷一次毛要幾十噸水呢,但是他又不願意出水費,於是就經常帶著幾十瓶護髮素什麼的找一個自然保護區的溫泉湖泊,趁深更半夜沒人看見的時候,把人家哪裡搞得泡沫橫飛渾水一灘。完了之後爪底抹油溜了夾起尾巴裝沒事。就這種貨色,每天還可牛逼可正義了,宣傳環保愛護自然!什麼不要喝塑膠瓶裝水,下班之後關電腦,一次只用一張紙巾等等狗屁!他自己不買車,天天說什麼廢氣汙染地球,媽逼,他蹭別人車的時候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