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麗豔的悲劇不是特例,很多很多女人,很多比蔡麗豔聰明智慧人生經歷豐富的女人都沒有發現,甚至一生都沒發現,發現了裝沒發現。這樣的女人可以組建一隻龐大驚人氣吞山河的海陸空三軍部隊
不過讓蔡麗豔最鬱悶的是,張仲文不是不愛她,而是原則上根本就不愛女人。
當然,蔡麗豔依然不是這種悲劇中唯一的女主角,不知道老公連女人都不愛的女人,非常多,多到也可以組建一隻軍隊,且不管她們發現自己是否參軍,事實上都在履行著勤務兵的職能。
不是張仲文演技好城府深心思縝密善於偽裝什麼的,在他的生活環境內,根據他的人生經歷,就算他想演想裝,他也沒有那個手段那個道具和那個心眼。讓蔡麗豔略微寬心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可寬心的地方就在於,張仲文不是一開始就打算欺騙她的,因為張仲文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男人。這句話是有點兒厚顏無恥地引人懷疑,但考慮到張仲文不是能裡吞吃童男童女的河神,不是在洞裡修煉過上千年妖術邪法的妖怪,不是從小到大活躍在舞臺上的文藝積極分子,不是走南闖北見過各種世面的江湖人物,不是懷揣千金窮奢極侈尋求刺激的豪富,不是有事沒事喜歡去澡堂與公廁逛蕩的怪人,他只是一個品貌平庸性格懦弱社會關係簡單如無必要整天就呆在家裡的普通縣城男青年,他沒有吃過螃蟹不知道自己喜歡螃蟹的事實也是理論上能成立並存在的。
但張仲文對蔡麗豔所做出的種種選擇是真實存在的。
且這些選擇給蔡麗豔帶來了很多美好的感受,也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那些以愛之名娶妻求淑女的美好選擇中的大小多樣或強或弱看似客觀貌似主觀的各種選項,會隨著張仲文的人生中突然新增進的其它選項變得不堪一擊無足輕重。不僅選項發生變化,甚至選題本身,也變成一個次要或者沒有必要的選項。
張仲文對蔡麗豔的愛情,被他定性為“努力去作好男人”這個大命題下的“夫妻和睦家好月圓”。
“努力去作好男人”這個大命題是他的一生都在兢兢業業感恩戴德地操作和實踐的目標,他之前的人生中全部的選擇都是為了命題服務的,好男人就是指一個縣城民眾所能完成的來自父母家人工作單位和社會環境的基本期望。“夫妻和睦家好月圓”是這個大命題在適當的歷史時期必須完成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但是不管他怎麼選擇,客觀上,不在大命題之內的“野薑花之戀”也在既定的歷史時期出現在了他的選擇範圍內。不幸的是,野薑花之戀真的和感情有關,那麼張仲文就要在“努力作個好男人”的大命題下重新面對調整過的選項。
A——夫妻和睦家好月圓。
B——先野薑花之戀再夫妻和睦家好月圓。
C——夫妻和睦為家好月圓為主野薑花之戀為輔。
D——野薑花之戀。
“野薑花之戀”出現在他與蔡麗豔訂婚——也就是說蔡麗豔正式接受了喬月蘭饋贈的黃金首飾,且雙方家長親友正式會面彼此口頭認可張仲文與蔡麗豔的“朋友關係”之後。縣城裡送鑽戒求婚不是主流,黃金首飾才是訂婚關係憑證物,也就是七月的陣雨與芒果的香氣中那浪漫的碰撞發生的時候,張仲文已經是蔡麗豔的未婚夫了,且他已經和蔡麗豔睡過了,雖然他晚上十點還是會準時回家,但是一般都是和蔡麗豔睡完了才回家。
不過那不是野薑花之戀真正的開端。
野薑花就是白蝴蝶花,這是一種亞熱帶山地植物,共富縣從來沒有過這種花卉,張仲文也沒見過這種花,就連圖片和影片資料都沒見過,他也沒有想過去追究一下野薑花是什麼東西。他把這段感情和野薑花聯絡起來,完全是因為一首叫作“野薑花的回憶”的歌。
耿利榮把他撞了,又把他聞了,然後就走了。
然後他就拎著冰棒袋回去上班了。
沒有誰給誰留下值錢或者具有紀念價值的物品,例如玉佩,手絹,佛珠,水晶鞋之類的,引起後續美妙浪漫的傳奇情節。
有那麼五六天,張仲文也都忘記了那個中午裡兩個人小小的磨擦。
大概是一個星期之後,張仲文在自己辦公室的視窗,又看見了騎著摩托車無視所有交通法規凶神惡煞地風馳電掣的耿利榮。
於是好像就總能看見他,他大概是上下班,也可能是那一段時間他辦事總是從信用社下面的大街上路過,就算偶然看不見,但是張仲文不介意從吃過午飯之後就抻著脖子等到下班,每週五天一點到五點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