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這裡又有什麼意思呢……”
煉獄也似的劇烈痛苦將他當胸釘穿,肉體的知覺迅速消退,意識也開始渙散。男人的笑容被無限放大,唇角的血痕宛若修羅,饕食著世間的混沌苦楚……
S停止了掙扎。
他閉著眼睛,露出了一個嬰兒般單純的微笑。一瞬間竟和麵前的男人正反相依,如出一轍。發紫的雙唇慢慢蠕動,做了一個口型。
哥哥。
寂靜莊嚴的永夜悄然降臨……
頸上的鉗制突然一鬆。
冰涼的、辛辣的、無窮無盡的空氣猛然湧入肺中,S嗆咳著跌坐於地。意識被粗暴地扯回現實,視野漸漸恢復清晰,不知何時從角落裡聚集過來的身影正圍在床邊,一人上前扶住從剛才開始吐血的男人。護士已經趕到了,站在一旁膽戰心驚地看著這一幕。
S擦去咳出的眼淚,嘴邊那絲笑意兀自殘留著,此時才如薄霧般消退。他略帶迷惘地抬起頭。
男人容色不變,從那張臉上看不出痛楚,或是其它任何情緒。何時開始動了殺念,為何又在最後一霎改變主意,旁人通通無從知曉。
S只聽見對方清晰地說:“你今晚,就跪在這裡吧。”
然後匆匆圍上去的醫生與護士便擋住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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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小F是怎麼死的嗎?”J小姐問。
“他被綁在一隻椅子上,S就被綁在他對面。那個男人當著S的面,用一支針筒,把帶艾滋病毒的血液注射到了小F的體內。
“那個人等了整整一週才放了他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等他們趕去醫院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不久之後,小F開始頭痛發熱,上吐下瀉,停止了聲優的工作悶在家裡。再後來,他的家人不知從哪翻出了診斷書,哭著求他搬出家門。小F無處可去,只得暫住在賓館裡。S片刻不離地照料他。那個男人甚至沒去幹涉他們,就像已經知道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女人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靜夜裡聽來,如同宿命本身般陰森而蒼涼。
“三個月後……小F在S眼前跳樓自殺了。
“你知道S那時候是什麼樣子嗎?
“他連死都死不成。那個男人把他困在家裡,讓人日以繼夜地監視著。S不吃飯,就被強灌流質食物。S徹夜失眠,就被注射安眠藥。後來S已經神經衰弱到無法自理,倒像是正遂了那個人的意——他只要乖乖躺著,任其擺佈就好。
“可是S在慢慢死去。那個人看出了這一點,他當然不允許。S又被放了出來,開始逐漸接一點配音的工作。
“這一切,我當時完全不知情。他復出的第一天,我趕去見他……那樣的S,我永遠、永遠都……”
女人停住了。
掌心的疼痛終於刺激了麻木的神經,G慢慢放鬆緊攥著手機的指節,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J小姐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找回聲音:“其實我知道,S早就不想活了,卻還被那個人的命令拴著。那個人……那個人得了肝癌,自己也時日無多了。他走了,S會怎樣呢?”
壓抑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從那頭傳來。
“S會怎樣呢?我無法設想……那時候,我怕他想不開,自欺欺人地跟他打賭,如果有一天我的作品動畫化了,他就要去配主角。那麼傻的賭約,他居然真的去兌現,我心裡的害怕多過了開心,總懷疑他只是不想留下牽掛……
“然後,你就出現了。你說你喜歡S時,我不知道有多高興……S提到你的時候,那些心情全都明明白白地寫在眼睛裡,你卻沒發現。他越關注你,就越有理由活下去。說不定有一天,他會忘記過去那些事,把心交給你……”
她突然發怒。
“可是你,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那時我叫你等半年,現在半年都快過去了,只要那個人一死,S就自由了啊!
“你是怎麼找到那間病房的?為什麼非要知道他是誰?S拼命把你擋在這些事情之外,你卻等不及要去送死!現在他認出你了,他原本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更何況現在死期將至!如果你也……S怎麼可能經得起第二次?”
女人的嘆息如一線燭光搖曳著,彷彿迅速衰老了下去。
“小G,你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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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點星辰高懸在夜空,像人世之上獨看千年的冷眼。
濃重的黑暗抽絲剝繭地淡去,天邊泛起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