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無情的光芒,除了正在說話的雙唇外,她臉上的肌肉甚至沒有一絲運動。
─我不歡迎你,這裡也絕不歡迎你。但這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麼我就沒有立場拒絕你。
─對不起……
─沒有必要道歉。你也有你的工作,我只能配合你,可是請你記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請一定要謹言慎行。
這些她當然明白,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這個,但她沒得選擇。
不過雖然那樣說了,經理卻並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對待,既不關心,也不排斥,就像她對待其他所有人一樣,冷淡地站在距離她很遠的地方,從不接近。
不,也許她也是關心的,只不過關心的方式與其他人相比,還是冷淡了很多。
可是……即便如此……
─“她難道不能是‘女王’嗎?”
溫樂源好像吼叫一樣的聲音,迴響在她耳邊。
如果連經理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話,那麼她還能相信誰?還有誰能掙脫蜚語蛇的束縛,真真正正兩肩空空地生活在這個世上?
為什麼世上會有蜚語蛇這種東西?它是怎麼出現的?又為何而存在?是因為有了“人”所以才有它嗎?或者是隻要有“語言”的存在它便會出現,一直糾纏在心裡,還是“語言”之間?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當她恍然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身體已經被凍得僵硬,一動都不能動。
有腳踏車的鈴聲在身後不耐煩地響了半天,一個年輕的男孩,騎著車子從她旁邊擦身而過,回過頭來罵了她一句什麼。
她想開口回罵,想邁開步伐去追他,卻發現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連她想動一下手指都辦不到。
有怪異的空氣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身後有什麼東西攀爬的聲音,像是某種鱗片在與地面相互摩擦,那聲音乾澀而陌生,她從來沒有聽過。
但她知道,她知道聲音從哪裡來。
不對……她不是聽不到嗎?為什麼會聽到?
腦中傳來細細密密的絮語,像是有人在她腦袋裡說話,還帶著細微的迴音。
聽不清楚……聽不清楚……
你在……找“我”嗎……
你在找我嗎……
在找我嗎……
找我嗎……
我嗎……
嗎……
不要……不要聽清楚不要聽清楚─“我”一直都在呀……
一直都在呀……
都在呀……
在呀……
呀……
寒氣,從頭頂、從背後壓下,儘管沒有回頭,可她知道“它”想接近她。
她看得到它的樣子,看得到它的形狀,看得到它的動作─儘管她根本沒有回頭!
驀地,她甩開臂膀,開始發狂地向前奔跑,聲音被壓制在喉嚨和胸腔之中,不停地尖叫,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救命!
救命啊!
十字路口的紅燈未滅,她已一頭栽進車水馬龍之中。
路口交通頓時大亂,原本整齊的兩條直線,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樹杈子,司機們再也顧不了禁鳴的命令,一個勁地猛按喇叭。
一時間剎車聲、尖叫聲、喇叭聲、破口大罵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任煙雨根本沒有發現自己造成了多大的混亂,她只是一鼓作氣地,拼命往前跑,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擺脫身後那可怕的東西。
可是這樣下去不行,她一邊跑著,一邊從提包中拿出手機,撥出她早上所撥的最後一個電話。
溫樂源接起電話聽了幾秒鐘後,輕輕放下話筒。
“咋嘍哈?”
陰老太太用絨球逗弄著三隻小貓,看它們為絨球打架的樣子,笑得滿臉開花。
“來了!”溫樂源撓撓蓬亂的頭髮說。
陰老太太噢了一聲。
“死老太婆……”溫樂源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她。“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當初那個蜚語蛇到底是在追誰?你是怎麼把它弄死的?”
那時候,他和溫樂灃都太小,唯一清晰地留在記憶中的,只有“女王”慘叫著,緩緩融化的情景。
至於它是怎麼死的、受了什麼致命的傷害,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想知道?”
“是啊!”
“嘿嘿……”陰老太太的臉笑得很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