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他在做夢。雙手摸索去過,觸到還冒著熱氣的饅頭,才明白過來,真的是有人來看他了。
一定是……他的某個師兄,怕他餓壞了渴壞了,偷偷的來照應他。
凌昭知道思過室外一定有人看守著,能避開眾人視線,躍上房頂,偷偷丟食物和水囊下來,不知道是哪個師兄,膽子這麼大,武功又這麼好。
對他這麼好。
凌門師訓甚嚴,既然他被罰受過,誰敢來偷偷看他,還給他送吃的喝的,一旦被發覺,定會受到重責。凌昭捧著那兩個饅頭,眼眶有些溼潤。
師兄們平日待他好,慣著他寵著他,捨不得他受一絲委屈。可那日大殿之上,大師兄一言既出,竟沒有一個敢開口多為他求一句情。
沒人願意替他受罰。
他終於明白,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並不恨那些總待他親熱的師兄們在關鍵時刻選擇了退避三舍,畢竟連師尊都說他有錯,那他便定然是真的錯了。他只是忽然懂了,這世上,沒有人是捨得委屈了自己,寧願冒著風險,也要對他好的。
只除了這不知名的師兄。
凌昭一邊默默的啃著饅頭,一邊暗地裡發誓,等他出去後,一定要找出來是哪個師兄偷偷來看他,以後一定要加倍的對那名師兄好。
只對他一個人好。
在那隻手出現後的第二天,第三天,凌昭總會在固定的時刻,看到頭頂的窗戶被撬開,然後從上面丟下水和食物。雖然給的不多,但也已經足夠了。足夠他捱過那漫長的三天,終於等到了房門被開啟的時刻。
兩名師兄進來,小心翼翼的將他從地上扶起,一邊心疼的看著他,一邊嘆著氣說:“小師弟你受委屈了……餓壞了吧?先回房吧,我去替你拿吃的!”
凌昭搖搖頭,他雖然虛弱,卻異常的清醒。堅持要先去見師尊,認了錯後才肯回房。他的雙眼一時之間還不能適應陡然而來的亮光,用手微微遮著,然後終於看清師尊其實已經站在門外了。
他看到師尊向著他伸出了手,他聽到師尊叫了他的名字,聲音仍是那麼的慈祥。向前邁出一步,才恍惚看到師尊的身後還站著一個身影,但是太模糊了……他甚至無法分辨出那是誰。
他暈過去了。
醒過來後,身邊圍滿了人,師兄們無不用擔心的目光看著他。
師尊便坐在他身側,見他終於醒來了,微微鬆了口氣,轉頭吩咐教人送了碗水過來,然後將他扶起,喂他喝水。
凌昭將唇湊到碗邊,喝了兩口水,師尊便將碗移開了。然後便有人端了碗粥過來,師尊親自一勺一勺喂他喝下了粥。凌昭緩過氣來後,便虛弱的抬起頭,視線在周圍的一圈人身上掃過,想分辨出來究竟是哪個偷偷去看他的。
然而他實在無從分辨,因為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是非常擔心和關懷他的模樣。
然後他的眼神微微抖了抖。
他竟然看到了幾乎從未在他房內出現過的大師兄。
大師兄並沒有擠在他的床前,他站在門邊,望過來的眼神有些陌生。他見慣了師兄無甚表情的臉,此刻那張臉上,仍舊沒有流露出多少情緒,只在眼底,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波動。
是來看他死了沒有吧?
凌昭的唇角微微掀了掀,向著大師兄露出一抹嘲諷般的笑。
大師兄神情驀然一凝,嘴唇抿了抿,轉身便出去了。凌昭收回了視線,依舊虛弱的躺在床上。他的心頭忽然湧起一陣勝利般的喜悅,似乎就在剛才,他終於在大師兄那裡扳回了一局。
他可以向師尊認錯,卻死也不會向大師兄低頭。
那之後凌昭休養了一段時間,很快便恢復了過來。其實他並沒有受太多的苦,他一直記得那黑暗中的每天兩個饅頭,和一袋水囊。
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師兄,偷偷去照應了他。師兄們一如既往的關心他,寵溺他,只是沒有一個私底下向他承認,曾經去看過他。
難道……是師尊?師尊心疼他,又不好駁了大師兄的面子,是以偷偷吩咐了哪名弟子暗地裡照應他,卻又不讓他知道?
凌昭心中焦躁,實在是忍不得了,便去偷偷問了師尊。師尊先是一愣,然後緩緩的笑了,摸著他的頭道:“不是為師,大約是你哪個師兄,心疼你,怕你受不住那樣的苦,所以偷偷去看了你吧。”
凌昭後悔不迭,心想萬一師尊去查究竟是誰竟敢違背師訓,偷偷去看他,豈不是害了那位不知名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