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內傳來聲響,大概是察覺到了這裡的動靜,想一探究竟。見黑衣人馬上要變換姿勢,主人家原地打轉,驀地揮袖。袖中有粉竄出,無色無味,卻能在吸入鼻尖後,奪人性命。黑衣人有先見之明,屏住鼻息,與他打鬥。
“風大,莫出來!”
屋內的人因他高昂的嗓音頓住腳步,“吱呀吱呀”要開啟的門,終是呆在那兒,再無動作。像是應證了主人家的話,天空突然狂風大作,烏雲密佈,最大的那塊烏雲遮住黑衣人的半張臉,陰鷙如鬼怪。
“多事!”他壓低著聲音說話,聲線竟如陳年的腐屍,散發出惡臭味。主人家哈哈大笑道:“作為肥料培育我的藥草,卻是極好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潛伏在誅魔後的危險先被他瞧了去,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看得起他。所幸屋內的人聽了他的話,他還在想一向口不對心愛逞強的那位突然推門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他的武功尚且不錯,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乾脆分神望了眼四周,一片狼藉,昨日認認真真種植的藥草皆被掌風毀盡,徒留眷戀和嘆息。之後,黑衣人來勢兇猛,他再也無暇他顧,腥意蔓延嘴角,腹中受一掌,搖搖欲墜。
每個人選擇退隱,自是因為退隱後不必再接觸江湖事,不用插手恩恩怨怨,落得半日清閒。為求醫,斷雁西風從水波天找到此地,主人家醫術精湛,令人欽佩。卻也是因為她的求醫問藥之路,主人家被她身上的江湖氣息扯進這個深不見底的洪流,遭遇殺身之禍。
滴水之恩,不只一處,念及方才,又苦又怒。狂風未止,似在怒吼,屋內的人已奔出,幾招之後,顯露敗相,中一掌,竟有吞雲之威,就此倒地。她不知燕歸人中毒昏迷受鬼梁天下所救,更不知為找尋良醫,鬼梁天下和雨中硯結伴來到百草園,見著一副家破人亡的慘象。西風在殘林之中醒來,已是幾日後。
若不是泊寒波告訴她羽人非獍還活著,她怎還會相信刀戟戡魔剛成又被暗算一事,此時只覺氣血上湧,滿腔憂色。一想起羽人非獍,她只願他安好,開心度日,不被任何煩心事束縛。一想起燕歸人,她心中酸澀,又感甜蜜,念著想著,只盼早日見到。
越是想越是焦急萬分,她連路都不看,與自家兄長的對話也任性了起來,接過泊寒波遞來的刀,著急著就要走,去往鬼梁兵府,早日見到心上人。奈何一去毫無收穫,只好暫住下,與言傾城也日漸熟悉。
這時,迎面就撞上一個男人。她退後一步,變個道,又想走,來人連忙捉住她的手,問道:“西風,去哪兒?”她這才正視,看那劍眉朗目,英挺鼻樑,溫柔又偶爾霸道的語氣,還有威風凜凜的氣勢,不是燕歸人又是誰?
其實早在鬼梁天下說出羽人非獍失蹤一事時,燕歸人就有出門的念頭,可素還真說他這副病體,去也是艱難,況且不知方向,往哪找?算上這次相救,燕歸人已經欠鬼梁天下兩個人情。對方說勘魔大業功成,多得你們相助,他卻覺得一事歸一事,不能混為一談。
西風聽他說完最近經歷,扣腕嘆息道:“他們的恩情,你可要記得。”
燕歸人回道:“若有事要我幫忙,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只是那名醫者已逝去……”
西風來氣:“死什麼死!你的面子很大麼!”
燕歸人道:“知恩圖報,人之常情。”
西風沉吟,說起了正事:“那就是說,要完成解藥需要去水瀧影,那還等什麼,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中毒不能怠慢,她巴不得燕歸人立即康復。
燕歸人不急不慢,深深地看著她,說道:“你為何不與我同去?”
西風愣住,耳根忽地染上粉紅。她的舉止依舊彆扭,但心裡歡喜,跟著他並肩走,只覺得此時此刻身心皆是滿足。
西風和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卻覺得有半年之久,她終於懂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的含義,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嬌羞,讓燕歸人看了又看,總是看不夠。燕歸人默默受著她的責罵,眼裡寵溺明顯,令西風心動不已。
她移開目光道:“我回去一趟鬼梁兵府,告知言姑娘一聲。”斷雁西風做事風風火火,豪俠風範一覽無遺。
燕歸人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可一路相伴,他看進眼裡,記在心裡。珠遺公主令他沉睡,斷雁西風卻讓他清醒。得如此對待,他何德何能。以至於當聽到泊寒波的屍體被扔到西風面前,西風仇恨遮眼直搗翳流時,他想也不想,扔掉最後一顆能夠維繫三天日程的解藥。
“無用了!”性命?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