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說道:“治不好了。”
那人的目光一瞬間黯淡了下去,不再吭聲。
可是那一天,北釋卻沒有跟著打獵的勇士們一起回來,他似乎先得到了訊息,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到這個訊息的,只有跟他一同出去的人帶回了一隻大鳥,那鳥像是認識這些已經快要化成雪人的男人們,不等人說話,便撲騰著翅膀蹦到了領頭的男人肩膀,用臉親暱地去蹭男人已經凍得發青的下巴。
跟他一同出去的人指著那隻鳥說道:“哦,這鳥是你的啊?用右手的那個兄弟說了,叫我跟鳥的主人帶個話,他說他沒臉見你,就走了,你也不用找他,以後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叫這鳥去帶個話,他必定百死不辭,要是沒事,就不要找他了,不然下次你就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嗯,還有什麼?”
年輕的獸人勇士抓了抓頭髮,想不起來了,於是攤攤手:“沒了。”
那些找來的人在天黑之前,便失魂落魄地走了,守衛看著那大鳥被領頭的人抱在懷裡,堅實的手臂替它擋了風雪,彷彿他抱著的不是一隻鳥,而是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大長老終其一生,都再沒有見過那個“用右手的人”,只是偶爾到他住過的小屋前面轉一圈,看看那無名的刀冢,感慨一番——以後再沒人聽他唱那些詞句不通、來源不詳的古老歌謠了。
第二十六章 恐懼
長安沒應付過這樣的情況,華沂這麼一本正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長安苦惱地嚼了一會嘴裡的果子,覺得把華沂曬在那裡似乎也不大好,於是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崩出句話:“你不用死……嗯,不用謝。”
可他說完,依然認為自己說得不大好,但顯然也想不出更好的話來,於是埋下頭去,嗷嗚一口,把剩下的半邊果子也咬了下來,塞住嘴,不吭聲了。
華沂居高臨下地看著長安,風餐露宿,少年的頭髮早就滾亂了,尾端一根已經舊得發白的髮帶搖搖欲墜地纏在頭髮裡,不見頭尾,難捨難分。
長安垂下了眼,在一片火光之中,那側臉便顯得分外清秀柔和。
華沂走過很多的部落,見過很多首領的老婆女兒、以及一個個花枝招展的樂師,這一刻,卻感覺他們都沒有這返璞歸真一般的少年來的好看。
是順眼極了的那種好看。
華沂這樣想著,突然對遠處的索萊木一招手,那位“大燈籠”瞧見了,態度怠慢,並不急著過來,先是風中凌亂似的伸了個懶腰,這才沒有骨頭似的爬起來,搖頭擺尾地走了過來。
然而下一刻,他瞧見了被華沂擋住了長安,眼睛立刻一亮,帶著他那一身瘋瘋癲癲的行套猛地往前一撲,一張五彩繽紛的臉幾乎貼上了長安的。
長安猝不及防間對上這樣一個大怪物,身體本能地緊繃了一下,放在地上的手隔著行李包抓住了刀柄,跟索萊木大眼瞪小眼起來。
好在索萊木很快就被華沂揪住後脖頸,像拎雞仔似的給拎起來丟在了一邊。
索萊木就著華沂的手,在地上細腳伶仃地轉了大半圈,終於晃晃悠悠地停住了腳步,再一次轉向長安。
長安就發現他的眼神非常特別,好像不是很清明,裡面浮著一層霧似的,叫人乍一看,還以為他兩眼的焦距沒有對上。
索萊木就用這種迷霧濛濛的目光盯著長安看了一會,說道:“好刀。”
長安的馬刀已經被他捲進了包裹裡,正橫在他身後的地上,索萊木這句話,卻是看著長安這個人說的。
“屁話簍子。”華沂坐在火堆旁邊,不滿地抱怨道,這時少女阿葉走過來,用一個奇怪的大片葉子包了一整隻鹿腿,遞給他們,然後微微低了下頭,又悄悄地走了,華沂道了謝,聞了聞那片大葉子,奇道,“這是摩柯葉,止血的——黑鷹那邊竟然還有醫師剩下?”
索萊木掏出小刀,利索地將鹿腿片了,穿成了幾串,又把樹葉擰過來,汁水擠在上面,隨口道:“你救的那個姑娘就是。”
華沂吃了一驚,說道:“是麼?這麼年輕的醫師?”
索萊木照顧著烤肉,他一個人翻著好幾個大烤串,竟然還十分遊刃有餘,一點也看不出手忙腳亂,可見吃的本領十分到家,不一會,肉香便從他手中飄了出來,他慢吞吞地說道:“那個姑娘名字叫做阿葉,原來是黑鷹首領的女兒,還有半年便成年了,是黑鷹部最好的醫師,又和他們族的第一勇士卡佐訂了親,你說她珍貴不珍貴?”
索萊木搖搖頭,感嘆道:“你這傻大個,還挺會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