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有種舒了口氣的感覺——這麼多天來,他頭一次變得又像從前的他了。安靜、隨和,卻總是有些拘謹,彷彿對什麼有所壓抑和節制。
最後還是齊悅先開了口:“昨天很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我不是想威脅你……對不起,我最近情緒不大好。”
他一擺出認真談話的姿態,我反而有些不敢接話,只是曖昧地點頭。
“對
不起,除了意外之後就一直住在你家,給你帶來不少麻煩。”
我客套道:“哪裡哪裡。”
“近期我就會搬走了,不過可能還要過幾天……我要先找房子。”齊悅有些難以啟齒似的,“我一定儘快。”
“打算找人合租?”我想起來他說過的不能一個人住之類的話。
“不一定。”
“齊悅,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回家住?”我終於忍不住,再次發問。
他握緊了拳頭,連眉毛都皺起來了,當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卻聽到他開口說道:“因為我父母……是在那間房子裡去世的。”
我斷然想不到是這樣,只覺得胸口發澀,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對不起。”
“沒事。”齊悅搖搖頭,仍然緊握著拳,“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媽媽在我小學時就去世了,隔了幾年又是我爸爸……後來我一直住校,但畢業以後就不行了。白雲醫院又沒提供宿舍。”
我詫異地看著他。如果單純地不願住在家裡,那之前他為什麼不租套房子?他的薪水不高,但租套房子總還是沒有問題。
“你是……經濟上有困難?”
齊悅緊緊盯著腳下的地板:“不是,我就是想攢錢。”
這下我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為了攢錢,讓自己夜夜睡在醫院,慳吝到這種地步簡直匪夷所思。齊悅像是不願深談,又對我說了一遍:“總之我會盡快搬走,或者今天就走也行。”
我趕忙否決:“不用急,你慢慢找房子就行。”
他點點頭,一臉很是難為情的樣子,半天又說道:“之前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你也知道,上次是因為藥的副作用……所以這陣子我情緒不大穩定。很對不起。”
我故作瀟灑地哈哈一笑:“我白佔了你半天便宜,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他又點點頭,兩條眉毛皺得幾乎要扭到一起去。我思來想去,終於挑了個不那麼敏感的話題:“找點晚飯吃吧?”
晚飯叫了外賣,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吃完,離睡覺還有一段時間。不說點什麼總是不行的,這種沉默讓人覺得充滿深意,而今天我是打算將一切莫名的曖昧清空。
“齊悅,我是想起來了,你以前輪轉的時候,咱們見過好幾次呢。”
齊悅略微驚訝地看了看我,眼神十分意外,卻又有些失落。
“今年過年,你在晚會上唱歌了?”
他點點頭,“原來那天你去了。”
於是話題就圍繞著醫院裡的雞毛蒜皮伸展開了,兩個人看似平靜和諧地聊了半天,卻誰都不去碰觸核心的話題。就這樣吧,我想,大概這樣就成了。從前的事一筆勾銷,不管他是喜歡我也好,愛我也好,這件事從此以後就不用提了——畢竟他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好過兩個人尷尬又曖昧的糾纏。
只是在互道晚安的時候,齊悅突然問我:“沈北華,你現在過得好麼?”
我一愣,隨後下意識地點點頭。
他看著我的臉,彷彿那上面有什麼最要的答案似的,就這樣靜靜地望了我幾秒鐘。
“那就好。”他說。
我笑笑,走進臥室關上了門。房間裡沒有開燈,我一個人在床邊坐下,反覆琢磨著他的問題——我現在過得好麼?
我不知道。
☆、起始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齊悅已然走了。茶几上留著一張紙條,上書四個字:我去上班。
那字簡直娟秀得不像男人的字型,我盯著它看了半晌,又把它放回原處。
去醫院的路上我開得飛快,莫名其妙地擔憂著,直到在護理站看到齊悅的身影,七上八下的心才終於落回原處。
他卻老遠就看到了我,放下手裡的活和我打招呼:“主任,早。”
我擺擺手:“別這麼叫,你正經主任過兩天就上任了。”
他淡淡說了聲“是麼”,然後就繼續去看護理記錄。又在門口站了半分鐘,一大群護士就衝了過來,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