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試試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被人逼得跳井,看你會不會纏上他?”
馬耀輝垂下頭,低低的笑著,笑著笑著,他的肩膀聳動起來,再度抬起頭時,已是滿面淚痕。
“父親和哥哥走的時候,我才十六七歲,但是我那時就知道,上頭那幫人不可信。太過出眾的話,很快就會成為萬眾矚目但是必須被除掉的那個,父親和哥哥就是一個例子。所以我從政這麼些年了,整天渾渾噩噩獨自逍遙快活,那些老東西一個也沒為難我。混到現在,我沒什麼政績,但也沒出過差錯。”馬耀輝臉上浮現出冷厲的神色,“但是這是我出生長大的城市,我的故鄉,我的家在這裡,我父親和哥哥的墓碑也在這裡!怎麼能容那些倭人撒野?!只要我還在,只要父親的軍隊還在,我就決不允許他們侵佔我的土地一分一毫!”
他激動的說著,不時的有淚珠被震落,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可是清河,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我支援不住了……”
元清河只是蹲在一邊,靜靜的抽菸。聽著身邊那人埋下頭去,用手掌捂住臉,壓抑著發出低低的嗚咽,如同被逼到絕路的困獸。
這大半個月,初次上戰場,這位司令和所有計程車兵們一樣,穿著單薄如紙的單衣,吃大鍋燉出來的雜燴,睡在冷得如冰窖一般的營房裡,實在想象不出,一個從小到大生活優渥的男子,是如何能夠堅持到這裡的。
“是國家辜負了你的家族,但是人民是無罪的,你該想想為何而戰。”等到馬耀輝稍微平靜了一點,元清河將菸頭在雪地裡掐滅,漫不經心的說。
“那你呢?”馬耀輝抽著鼻子,側過臉來,眼中泛著波光,問道:“你為何而戰?”
“為了他,為了你,為了活著。”元清河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笑。
可是馬耀輝突然就領悟了。
什麼國家人民、什麼氣節大義,那些都是莫須有的東西。真正值得自己為之去戰鬥的,只是無法割捨的愛人、重情重義的朋友,還有,為了自己和自己所珍惜的人能夠在這個支離破碎滿目蒼夷的世界上活下去。
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元清河那傢伙的腦袋,就是那麼簡單而已,他卻能早早看透。
他猛力一拍元清河的肩膀,發出斷斷續續的低笑,元清河不明就裡的看著他。
“清河,以後,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的,咱兄弟同甘苦共榮辱,從小日本手裡殺出一條血路!”
元清河歪著頭,心想這人果然跟他妹妹一個德行,是個一驚一乍說風就是雨的性子,註定成不了大事,他在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也罷,只要能在戰場上護他周全就好,因為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啊。
石誠蜷縮在爐火旺盛的屋子裡,面前擺著一沓報紙。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睡好覺了,這大半個月,沒有那人的一點訊息,只能從那大片大片聲討政府不作為和質疑黨國統治的報章中得到關於他所在的軍隊的隻言片語。
數九寒天、缺衣少食、彈藥不足、兵力懸殊……每一句對十九路軍戰況的形容都讓他心驚膽戰。他惶惶不可終日,只是反覆咀嚼著這些殘酷的字眼,不停的派手下去政府內部打探訊息,可是,遲遲沒有增派援軍的命令傳來。
那個人,不知道他冷不冷?能不能吃得上飯?有沒有受傷?
他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不停的在屋中踱步,在一個又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熬到黎明的到來,情況卻不曾有絲毫的轉機。
直到最近一份機密電報傳到他手中,得到的訊息卻是:軍事委員長三番四次命令十九路軍撤軍,但馬司令堅決抗命不從,總統因此發怒,命令任何人不得援助十九路軍,絕了他們所有的軍需供給。
石誠沉默著讀完那封電報,隨即摸出一支香菸點上,用剩餘的火焰燒著了那封電報。他眼中映著兩簇燃燒的火苗,在火苗還未熄滅的時候突然猛的一把握住,將火苗連同電報的灰燼在手心緊緊捏碎了。
楊蘭亭剛好端著一碗夜宵進屋,就看到了那副場景。她吃了一驚,忙把食物放在桌上,快步奔過來,用力掰開石誠的拳頭,掏出一塊手帕拼命替他擦拭著手心中的灰燼,驚道:“先生,你這是幹什麼?”
石誠緊緊的閉著眼抿著唇,胸口劇烈起伏著,額頭上隱隱爆著青筋。隔了好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眼中覆上一層薄冰,透著森森寒意。
楊蘭亭從井邊的桶裡取來冰塊,用手帕包好了,仔細替他敷著手心那處微紅的燙傷,蹙眉問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