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怕驚擾到何渙,他沒有去接近何渙。
誰知道,何渙又跳出來,讓趙不棄驚了一下。
寒食節,趙不棄去應天府探望親族。由於宗族子弟太多,東京汴梁的三處宗族院已遠遠不能容納,朝廷便在西京洛陽和南京應天府兩地,各營建了兩大區敦宗院,將京中多餘宗族遷徙到兩地。太宗一脈子孫被遷到應天府。
到了應天府,會過親族後,清明前一天上午,趙不棄準備搭船回來,他找到一隻客船,中午才啟程,他便在岸邊閒逛,想著船上吃得簡陋,就走到鬧市口,尋了家酒樓,上了樓,選了個臨街望景的座坐下來,點了幾盤精緻菜餚,獨自喝酒吃飯。
正吃得愜懷,忽然見下面街邊往來人群中,一個身穿紫錦衫的身影急匆匆走過,趙不棄手猛地一抖,剛夾起來的一塊魚肉掉到了腿上——那人是何渙。
何渙神色慌張,不時撞開前面的人,像是在逃躲什麼,奔了不多遠,一轉身,拐進了右邊一條窄巷,再看不見人影。
後天就是殿試了,何渙在這裡做什麼?!
正在納悶,又見兩個皂衣壯漢也急步奔了過來,邊跑邊四處張看,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兩人隨手撥開前面擋住的路人,引來一陣罵聲,卻毫不理會。追到何渙拐走的那條小巷口,兩人放慢腳步,左右看看,似乎商議了片刻,隨即分開,一個繼續往前疾奔,另一個則快步拐進了小巷。
他們在追何渙?何渙又惹出什麼事來了?
清明一早,趙不棄搭的船到了汴京,他上了岸,本要回家,卻在虹橋邊和一個漢子擦肩而過,雖然只一晃眼,趙不棄卻立刻記起來,這個漢子正是昨天在應天府追何渙的兩人中的一個,大鼻頭、絡腮鬍,很好認。
他轉身回看,見那漢子大步疾行,沿著汴河北街向東行去,那個方向不是藍婆家麼?他追何渙追到汴京來了?趙不棄大為好奇,便也快步跟了過去。果然,那漢子到了藍婆家附近,停下腳步,向藍婆家裡張望了一會兒,隨即走進斜對面的茶食店。
趙不棄放慢腳步,裝作郊遊閒步,也走進那家茶食店,那漢子坐在簷外的一條長凳上,一直望著藍婆家。趙不棄揀了個靠裡的座兒,要了碗茶,坐下來偷瞧著那漢子。
看了許久,對面藍婆一直在進進出出忙活,她的小孫兒跟在左右,除此,再無他人。那漢子恐怕不知道,丁旦已“死”,又做回了何渙。他追的是殺人兇犯丁旦,還是宰相公子何渙?
趙不棄猜來猜去也猜不出眉目,不過他毫不著急,只覺得越來越有趣。
正坐著,遠遠傳來一陣鬧嚷聲,似乎是虹橋那邊出了什麼事,鬧聲越來越大。趙不棄只顧盯著那漢子,並沒有在意。過了一陣,見汴河北街的店主、行人紛紛跑到河岸邊,這邊店裡的幾個人望見,也跑到岸邊去看,趙不棄忍不住也走了過去。兩岸驚呼聲中,只見河中央,一個白衣道士漂在水上,順流而下,玉身挺立,衣袂飄揚,神仙一般。近一些才發現,道士腳下似是一隻木筏,上蓋著白布,身後還立著兩個白衣小道童。這又是鬧什麼神仙戲?趙不棄睜大了眼睛,不由得笑起來。
順流水急,道士很快漂過河灣,再看不見。趙不棄笑著回到茶食店,聽著店裡那幾個人飛唾噴沫地談論,越發覺得好笑。這些年,怪事越來越多,怪事本身並沒有多少趣,最有趣的是,這些怪事裡面全是一往無前、追名逐利的心,外面卻都配著一本正經、慘淡經營的臉,難有例外。就像方才那裝神仙的道士。
趙不棄笑著望向簷外那大鼻頭的漢子,方才只有他沒有去湊熱鬧,一直坐在長凳上,盯著對面藍婆家,對身邊之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這人也可算一怪一趣。
那麼,我自己呢?我看別人有趣,他人是否也正看著我,也覺得我有趣?不過他隨即想起《金剛經》所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我非有趣,非無趣,亦非無無趣,乃無所住而生其趣,是為真趣。哈哈。
他正自笑著,就聽見一陣喊叫,街那邊一頭牛受驚,直衝過來,踢傷了藍婆的小孫兒。而驚到那頭牛的,是一隊轎馬。眾人全都圍了上去,騎馬那個男子也下馬去看,趙不棄見過這男子,名叫朱閣。原是個落魄書生,後來不知怎麼,巴結到蔡京的長孫蔡行,在小蔡府中做了門客,沾帶著受了恩蔭,白得了個七品官階。
一陣哭叫忙亂,有人請了大夫來,將那小兒搬進了屋裡,這才消停。趙不棄扭頭一看,那大鼻頭漢子不知何時,竟不見了。恐怕是等不到丁旦,不耐煩走了。
何渙已回到本身,丁旦又頂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