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暮色已濃,瓣兒心裡暗暗焦急,但因是順路,還是問一問吧。她下驢敲門,開門的是個年輕後生,和自己年紀相仿,方臉大眼,長相端樸。
“請問姚仵作是住在這裡嗎?”
“是。”後生望著瓣兒,有些詫異,又略有些靦腆。
“我姓趙,想問他點事情。”
“什麼事情?”
“這事得當面問才好。”
“我就在你當面啊。”後生笑起來,笑得有些憨樸。
瓣兒也忍不住笑起來:“你看我,一說仵作,想著不是叔叔,就是伯伯。”
“我爹是仵作,今年我才替了他的職。”
“那我有點事情,能問你嗎?”
“請講。”
“話有些長,我們就這樣隔著門檻說話嗎?”
姚禾的臉頓時紅起來:“本該請你進來,不過我爹孃都出去了,家裡現只有我一個……”
瓣兒臉也頓時緋紅,窘了片刻,才想起來:“我看巷子口有間——”
“茶肆。我也正要說……”
兩人目光一碰,又都微紅了臉。
“我先去那裡等你。”瓣兒忙笑著轉身走開,心想,我這是怎麼了?他怎麼也是這樣?
她進到茶肆才坐下,姚禾就已經趕過來。
“伍嫂,露芽薑茶!”他先要了茶,而後笑著坐到瓣兒對面,“這家沒什麼好茶,不過露芽薑茶煎得特別,別處沒有。”
那伍嫂端了茶過來,房裡已經昏黑,她又點了盞油燈。雖然看著普通一間茶肆,卻也是一套定窯蓮紋淚釉的精巧瓶盞,在燈光下,瑩瑩如玉。茶湯斟到盞中,褐紅潤亮,瓣兒呷了一口,馨香醇郁,果然特別,笑著讚了聲。
姚禾仍靦腆微笑著:“我見過你,你是趙將軍的妹妹。”
“哦?剛才你為何不講?”
“嘿嘿……怕太唐突了。此外,我也知道你要問什麼事情。”
“哦?對了……你的確知道。”
“嗯?”
“你既然知道我是我哥哥的妹妹,那你當然就知道我是為問案子而來;既然你今年才開始做仵作,就還沒接過多少差事,而那件案子又最古怪……”
兩人對視,眼中都閃著亮,一起笑起來,臉又一起泛紅,忙各自低頭喝茶。
半晌,瓣兒才抬起頭:“那案子你怎麼看?”
姚禾想了想,慢慢道:“這一陣,我也時常在想那案子。那天我到範樓時,見董謙屍首橫在窗根地上,周身都沒有傷,也沒中毒,手指自然張開,沒有扭打或掙扎跡象。看來是死後或者昏迷後,被人割下頭顱。”
“那曹喜呢?”
“我們到時,他被酒樓的人關押在隔壁,填寫驗狀要兇犯在場,他被帶了過來。”
“他進來時神色如何?”
“驚慌,害怕,不敢看地上屍體。而且手上、身上皆沒有血跡。房內也並沒有清洗用的水,就算有,水也沒地方倒。”
“他不是兇手?”
“這案子太怪異,我爹做了一輩子仵作,都沒遇見過。我只見了曹喜那一面,不敢斷定。不過,他若是兇手,殺了人卻不逃走,為何要留在那裡?”
“若能清理掉證據,不逃走反倒能推掉嫌疑。”
“你說他是兇手?”
“我現在也不能斷言。這案子不簡單,我得再多查探查探。”
“你?”
“嗯,我想自己查這案子。”
/@/“哦?”
/@炫@/“你不信?”
/@書@/“沒有,沒有!只是……”
/@網@/“你仍然不信。”
“現在信了。”
瓣兒笑著望去,姚禾也將目光迎上去,兩下一撞,盪出一陣羞怯和欣悅。
瓣兒笑著低下眼:“我查這案子,後面恐怕還要勞煩你。”
“好!好!我隨時候命。”
“謝謝你!天晚了,我得走了。”
瓣兒告別姚禾,急忙忙去還了驢,匆匆趕回家時,天早已黑了。
到了家門前,她擔心被哥哥罵,正在犯愁怎麼敲門,卻見門虛掩著,哥哥和墨兒也還沒回來?她小心走進去,果然,只有嫂嫂溫悅一個人坐在正屋,點著燈,拿著件墨兒的衣裳在縫補。見到她,嫂嫂卻裝作沒見,冷著臉不睬她。她正要道歉解釋,嫂嫂卻先開口問她:“你也學你哥哥查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