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過飯後,肖正楠就離開了,在貝歆淼耳邊說週末會來陪他。並囑咐他這兩天不要冒然上山。在鎮上了解一下情況就好。等他回來的時候陪他上山。
肖正楠的車子開出去很遠之後,貝歆淼回過頭,看到唐冠倚在旅館門邊,對著他吐舌頭。“還以為肖老師會抓我回去上課呢。還好。你們的關係這麼好,以後班主任找我麻煩我可以讓肖老師說情了。”
貝歆淼轉身走進旅館裡去。
唐冠跟在他後面,鼓搗著手機。
只剩下兩個人,似乎沒有必要再裝模作樣。
貝歆淼先開口。“今天看到的事……不要到處去說。”
唐冠眼睛盯著手機:“你認為我會到處去說麼?”
“我們兩個的事你不是出去說過嗎?”貝歆淼嚴肅地說。想起肖正楠對他提過的事。“還是去學校說的!真不能理解你竟然不怕被人當成怪物看待?”
“我才不在乎呢。他們早就當我是怪物。我說什麼他們都未必信的。哼。”唐冠不以為然地說。“你是怕影響到肖老師。放心好了。我怎麼敢到處去說肖老師?這屬於隱私,我懂得。再說了,他對我比其它老師要好——從來不逼我,不在我面前裝關心或裝生氣。你喜歡他。我沒意見。”
貝歆淼有些慍怒。或許是唐冠不以為然的樣子讓他覺得不適。
“我知道我輸在哪裡了。”唐冠揉了揉眼睛。
(二更)
面對自己的變化。貝歆淼非常煩惱。
他在旅館的浴室間裡呆了很久,站在鏡子前面一動不動。
一眼望去,已經看不出他是個死人了。
除了依然沒有血色、蒼白如脂的膚色,昭示著他的不同尋常。
“我要上廁所!”唐冠在浴室外面瘋狂敲門。貝歆淼披上衣服出來時,唐冠卻只是若無其事地打量他。“在裡面那麼久?你沒事吧。”
“沒事。”
“我們浪費了一天時間,本來今天就可以去玉山公司打探……”
“你不是要用廁所嗎?”
唐冠嗯了一聲鑽了進去。
貝歆淼坐在床上苦惱。現在他對自身的疑惑已經超過對任何其它事情的關心。在他成為殭屍之後的漫長時間裡,如果有誰能告訴他,只要透過和活人如此這般就能如同獲得生命,他會欣喜若狂吧。可是為何現在他並不開心。
不,他不該違心地說他一點都不開心。其實他一直壓抑著內心深處的狂喜——他可以活嗎?即使只是看起來像是活著那樣。
可是他的煩惱也同樣深重——他不知道那樣做對活人是否存在傷害。他的內心堅信世上不會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到處可見鮮明的例子——很多人的風光都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痛苦之上。越大的幸運背後越隱藏著另一面的不幸。
他翻過床去摸起床頭上的電話,思索了好一陣子,撥給了池央。
他知道肖正楠手機裡有池央的電話,他曾偷偷地記下來。
池央好像是在戶外,電話裡首先傳來呼呼地風聲。在貝歆淼開口之前,他先說道:“你可以不傷害他。”
“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
池央發出一陣詭異而尖厲地笑:“知道麼……我妒忌你!”
貝歆淼一頭霧水。“不要再對我這樣講話!不要含含糊糊!告訴我,‘我可以不傷害他’是什麼意思?告訴我,我能做什麼和不能做什麼?!”
“你就快要自己弄明白了。”
“直接告訴我,別讓我猜!”
“我現在說了你也不能懂。”
“說出來試一試。”貝歆淼求他。“試一試。我需要怎麼做?”
池央那邊空白了兩秒鐘,然後說:“只有……”
“只有什麼?”
池央笑了:“答案就在那兒,多麼簡單吶,就是——你不去傷害他。”
結束通話後,貝歆淼呆愣地坐在床邊。池央的話依舊難以理解。他反覆地思索了幾遍,越來越相信一種答案——不去傷害,就是全看他自己的意願。他不去傷害,他不去接近,他放棄,他離開,就會讓對方不受傷害。是啊,答案就在那兒,多麼簡單,他不去招惹他、不去接受他,不就沒有傷害了嗎?
貝歆淼難過地彎下腰去,把頭埋在兩個膝蓋之間。胳膊上被人碰了一下。“喂,出了什麼事?”唐冠小心翼翼地問。
貝歆淼抬起頭,把手中的聽筒緩緩放在機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