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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歆淼認為自己是眼花了,曾一時間,時光像倒轉的電影機,父親牽著他們三兄妹,奔跑在郊外的草地上。還是一條小狗的阿豹在後面頑皮地咬著他的鞋跟。那曾一直是他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光。他曾擁有過的完整幸福。生命中愛的人都圍在身邊。
那條狗動了動,兩條腿向前移動了一點,小心翼翼,嗚嗚咽咽地發出了一陣悲鳴。貝歆淼猛然清醒,他一直聽到的狗吠聲——那引領到最終找到這裡的聲音,就是這樣的!
他望著那條狗,想找到答案。它很像阿豹,當然不可能是阿豹,白色的圓圓的鼻尖,像只玩具熊。貝歆淼招手,輕輕地打起口哨讓它靠近。
那狗曾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慢慢走到了他身邊。然後發生了最驚奇的事,洞口那裡,出現了另一隻狗的腦袋……
這是讓貝歆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燃燒與爆炸,不只是毀掉了洞裡洞外的一切,也釋放了這些狗。竟有三隻之多,經過一番搜尋,貝歆淼很快找到了原因,它們都曾被關在木屋下另一間封閉的洞中。爆炸讓阻礙外界的洞口石板鬆動。它們或許是花了些時間推倒了那石板,就這樣跑出來了。
這些狗很聰明,訓練有素,它們的感官極為靈敏,從一開始看起來就對貝歆淼沒有陌生。不但不陌生,還和他有些親熱,圍著他嗅個不停——這是狗在尋找答案的方式。當它們選擇相信他,便努力表現出友善和討好。這並不奇怪。如果它們的主人曾是那個人,它們在貝歆淼身上就會或多或少找到相似的感覺。
貝歆淼也在仔細觀察它們。他總也趕不掉的一個想法——它們是阿豹的後代。它們足夠年輕。它們是阿豹的繼承者,是希望。
一種衝動。貝歆淼把這些狗帶上了地面,和它們在樹林裡奔跑,看它們矯健的身影飛躍過岩石與樹叢。和它們玩那些曾經和幼時的阿豹玩過的增加默契的遊戲。
他輕而易舉地讓這些狗把他當成了主人。
可貝歆淼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是繼承者。
是否該帶著這些狗去完成曾存在於這片山林裡的一個人的執念。可那個人又是為何要放棄?
是否該繼承。又該如何知道那個人最後的想法。
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間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連哪怕一面,都不讓他見。
疑問,像籠罩在天空中總也不肯散去的雲,重重地壓在貝歆淼的心頭。痛,因為太重,而再次讓他失去了感覺。只剩麻木地思索。
而他已不再相信自己思索的結果。他從未讓事情變好過。他的悲傷改變了他的世界,他的悲傷也像病毒一樣慢慢吞噬毀滅了每一個愛他和他愛的人。
夜幕來臨前,他將那些狗重新關進了木屋下面那間隱秘的洞內。將石板關合。他還不想讓這些狗自由,不想讓它們去發揮阿豹曾經的作用。他需要時間好好思索一下。
……
下山時,他竟看到了黃毛。
黃毛立在下山必竟的路口。還穿著那件黃色的軟皮夾克。和他頭髮的顏色一樣刺眼。
貝歆淼遠遠地就停下了腳步。望著那個人影。他張開口,卻想起他連黃毛的名字都不知道。
黃毛向他轉過身來。風吹散一頭的散亂黃髮,讓他的臉若隱若現。青黑色的面板,眼睛空洞無光,大張著,面無表情地看著貝歆淼。
貝歆淼的心劇烈地跳了一下。然後像停止了一樣。死亡奪走了黃毛曾有的帥氣,只不過是一具枯屍。
“我該恭喜你如願以償了嗎?”貝歆淼的這句話到了喉嚨又被他嚥了下去。
黃毛先開了口。聲音如生鏽的老鍾,低沉而沙啞:“我在腐爛……”
貝歆淼僵硬地點頭,說:“這是……正常的。你得自己做點什麼。”他還記得黃毛想變成他們是為了擺脫什麼,似乎是為了擺脫身體上的病痛。現在的他想必已經知道了,還有比病痛更麻煩的事。
“但我舒服多了。”黃毛長出一口氣,他還保持著生前表情豐富的說話方式,卻不知這讓他的臉看起來多可怕。“終於不用每天都疼了。不用每天在擔心著什麼時候會死。不用擔心絕症會如何折磨我。我再也不能死了,也不會痛。從另一種意義上我無敵地活著……”他開啟了話匣,似乎打算無休止地講吓去。
“你在這裡等我?”貝歆淼打斷他的話。
黃毛點頭,笑道:“我想要找個人說說這些感受。這些有點可怕的感受,在這裡……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