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遠離,便有幾股帶著探詢意味的氣息飄來,沉沉壓在他心頭。
池煦仍在原地站著。他不是不想離開這魔修的地方,只是這種情況下,他完全沒有離開的可能。既然眼下自己也不知該幹什麼,那就只好什麼都不幹。乾乾脆脆地盤坐在原地,手裡握上了他多年隨身的觀照劍。就像數月之前,他在嵩裡峰附近攔下三名金丹修士時一樣。
與那時不同的是,樂令不是勢下一塊陣盤就默默離開,而是在一隻長喙怪鳥撲到他身邊之前去而復返,將他連人帶劍提到了空中。劍上魔氣濃重,樂令身上亦時時流露出魔修氣息,一舉一動皆是妖嬈魅惑,遠不是他記憶中神姿高徹,不染塵俗的模樣。
他對這魔氣倒也不是完全陌生。當初在魏郡時樂令就是將這魔氣渡到他口中,一點點拔除他身上死氣的。池煦正回憶著過去,樂令的手指卻忽然落在他腕上,三指刁住脈門將一道魔氣探入,細細探查了一陣才問:“你身上怎麼會有芃山老鬼的臭味?這魔氣與你的功法衝突,要是我真走了,你剛才就要餵了那扁毛畜牲,這半天怎麼不告訴我?”
池煦下意識地把衣袖伸到鼻端聞了聞,只聞到一身清香,哪裡辨得出魔氣是什麼味道。但是體內流動著不屬於自己的氣息,將之前被灌入體內,一直阻擾他真炁運轉的魔氣驅出的感覺過於熟悉,他忍不住答道:“我們到萬骨山附近時遇上了個魔修,說是受掌門所託帶我們進幽藏宗,要用魔氣遮掩我等身上氣息。不過我體內氣息衝突,不能飛行,還是那魔修把我送到這……”
他是直接叫芃山老祖扔到了這裡,而沒有被帶著到觀山坪營救秦休,倒不比秦弼親眼看到那場面受的衝擊。不過話說回來,以他和秦休的關係,就是當真看到人在那受苦,也不會像秦弼那樣遭受雙重打擊,傷心得失去理智。
說到一半,他終於想起樂令不再是他師弟,這些干係到本門隱私的事不該再對他說。可這些事樂令在羅浮時也早就知曉,現在再遮掩……也掩不住了。池煦不禁又苦笑了一下,握住樂令的手腕:“現在身份不同,你也不必這麼關照我了。”
他身上沒什麼力氣,僅僅是握著樂令的手,拉是拉不開的。兩人你推我讓,倒好像還在羅浮時一樣,樂令心中一動,又想到羅浮的掌門之爭,忽然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也有幾分猜到池煦為什麼對他沒什麼恨意。
他微微一笑,神色中便帶著從未有過的魅惑之態,看得人魂魄似乎都要被吸過去:“池師兄,你想不想當羅浮掌門?”
池煦當上羅浮掌門於他有益無損,不過是送幾枚丹藥、扶持一把的事,又能有多難?有他牽制朱陵,省得以後再弄出這樣糟心的事。他雖然不怕羅浮,但湛墨長大後,還要回文舉州尋覓俞氏一族的功法,還要回水宮取屬於他的東西,有仇人在總不如有自己人在。
池煦的瞳孔擴張,神色渙散,分明是已被他拖入幻術,全無抵抗之力的模樣。樂令笑吟吟地瞧著他,等著他說出自己愛聽的答案,兩人再立下誓言,此事便能如他所願。不想池煦雖然被他的功法控制,說出的話卻遠超出他的意料,甚至讓他恍惚有種後悔問出這話的感覺。
“我資質平平,不足以擔當掌門之位,秦師弟比我更合適。湛兒資質比我們都好,將來他若能修煉有成,我與師弟也算是後繼有人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哪怕是後來聽說樂令的身份,知道他以魔法欺騙雲錚殺了秦休之事,這想法卻還深植在他心裡。偏偏樂令是以魔法勾起他心底最深處壓抑的念頭,若是換個法子問,只怕他也不會公然說出來。
哪怕樂令此時還在羅浮,他也絕不會對人提起此事,只會走一步看一步,等到能將師弟推上去的那一天。
他的心神被魔氣浸染,自然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樂令聽到了他的心聲,卻也只能辜負——就是他早就知道池煦想讓他當掌門,為了回來和師尊團聚,他也絕不會答應。羅浮於他,只是個可以掌握仇人動態,方便他復仇的地方,他對羅浮是真的無慾無求,所以才會被景虛真人師徒誤會……
他撤去池煦身上魔氣,劍身一轉,將人直接帶回棲逸峰自家洞府,甩到了洞中靈氣最為集中精純的碧遊床上:“池師兄,你修為實在太弱,若要當羅浮掌門,這樣只能任人拿捏可是不成。”
這間洞府是他數百年經營出來的,雖然回來之後一直陪師尊住在小樓裡,但用不上的丹藥法寶還有的是。不等池煦說什麼,他就在碧遊床邊佈下幾重聚靈陣,又從多寶櫃裡翻出幾瓶金丹期可用的靈藥,一股腦扔到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