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痛。
再不離開,這人的認真會讓自己軟弱。
起身,揮揮身上塵土,他道:「我要回去了。」
歐文也站起來追過來,抓住他的手:「天色還早,我知道你沒事,不許走。」
麥倫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要不走,怕你又說些令人尷尬的話。」
「你不願聽?」
「我不愛聽。」
「原來還不到時候。」歐文一臉失望,放開他手,卻又很快振作,說:「諺語說信心能移山,我會等著那一天。」
在那之前我會離開,麥倫想,我不想跟普通人有牽扯。
離開莊園前,歐文又送來一朵玫瑰,「猶如狂戀中」。
「我相信這是讓你今日容顏如玫瑰的主因,若是如此,我會天天獻上一朵玫瑰,願你青春永不流逝。」
麥倫接過,輕笑起來,小聲朗誦起某篇短詩:
青春不是人生的某一段時光,是心靈的一種狀態;
它不是豐潤的臉頰、不是硃紅的雙唇、或柔滑的膝蓋,
它是意志的情操,是恢弘的想象力和熾熱的情感,
是生命的源泉不息流湧——
「啊,山謬爾?厄爾曼的《青春》!」歐文驚喜:「所以你懂!」
沉下臉:「我不懂。再見。」拿著玫瑰轉身時,卻又偷笑了。
正如同青春與遲暮位在人生天秤的兩端,他的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處,沒有懂另一端的必要。
◇
麥倫夜半醒來,感覺有雙眼睛從窗外窺視著自己。他待了半晌,外頭卻一點兒動靜也沒。
起身推窗看,外頭風大,吹得黑暗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那隻佩格?泡勒仍睡得沉,森林邊緣,白色人影迅速飄過。
她又來了?
連鞋也沒穿就跳窗追出去,白色人影是一抹霧,在森林的暗影裡穿梭,一會兒這裡一會兒那裡。麥倫耐心追著,小心不驚擾對方,若她仍夢著,就繼續做夢下去,千萬別在此時此刻驚醒,許多事情一旦被攤開來,再也不能維持以往的平衡。
白影很快離開了森林,轉往平原之上的小徑,那動作快捷如鬼魅,麥倫自己也是拼盡了全力,施展非常人能及的異能快奔,才能與對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由不得他懷疑,自己追著的是個迷路鬼魂。
很久很久以前,女孩偶爾會在夜半時分出現在湖畔小屋的窗外,臉色茫然空洞,赤著一雙腳,腳上被森林中的根枝石沙擦出了傷口也恍若未覺。
少女愛上了自己,在與未婚夫結婚前的那個月,道德感讓她謹守分寸,卻怎樣也壓抑不了潛意識,於是,在夢的掩護之下,來到他身邊。
他了解,全是自己的錯,不該在那個時間點闖入她與她未婚夫的世界裡,攪亂了湖水,讓她的未來抱著憾恨。
任何事都必須回到原點,讓她與未婚夫照著既定的計畫,過原來與大多數人一般無異的生活,結婚、養兒育女、然後躺在墓園之中,任蛆蟲啃食肉骨。
有了死、才會有生、他們的生命會在孩童仰望星星的眼裡復活。
他同情少女的情衷,所以決定不驚擾她的夢,送迷途的她回家,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追著人影,腦裡轉著過去的回憶,等白色影子一閃而逝於某處,都已經是凌晨時分,晨曦自地平線下往天空透上一縷一縷的薄光,他停下腳步,驀然驚覺追到了小鎮的墓園外。
真是娜塔莉的鬼魂?麥倫怔忡想著,正因為是鬼,所以身輕若飛,在所有人都沉睡的夜晚,重複生前做過一遍又一遍的行為。
「這裡……」
依循著鎮民的傳統,保羅與娜塔莉死後應該就葬在這裡。
「……你想提醒我來看看你們?」輕聲問。
晨風吹拂過墓園,宛如死者低聲正嘆息。
近故人而情怯,就算知道他們倆人早已腐朽於溼土之下。卻覺得,若是能夠撫觸那冷涼的墓石,也是另一種久別重逢。
「保羅……」
呢喃出他的名字,昔日談天說地的情景就歷歷在目,爽朗海派的莊園主人,當時入了他的心庭,讓他對人世多了份憧憬。
然後……
身上有幾處突然痛起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受了幾顆銀子彈的傷處。
拉了袖子往上,看著自己腕臂。當時一顆子彈射穿了過去,被銀腐蝕的肉與骨在當時燒灼得他痛不欲生,就算在傷口早已癒合無痕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