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花誰是刺,他可分得清清楚楚。
腳踏車上,凱利邊騎邊回頭問:「那個叫歐文的是誰?」
「……之前那個人的子孫……」低聲回答,有些心虛:「不知怎麼就認識了……」
「開槍打你那個豬玀的子孫?你真該殺了他的後代,要不是他,你會在地底休眠幾十年?」
「算了,是我與普通人牽扯過深,才會……」很難得的,麥倫將頭靠在凱利後腰背上,輕聲說:「凡人與我等壽命不同,記恨這種事啊,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雖說一點兒意思也沒有,可心上這淡淡的恨、淡淡的愁、怎樣也無法剝除了去。
凱利嘆口氣:「你要記取教訓,別跟那些人牽扯過深,他們死後就一了百了,任何悲傷都歸於塵土,無限期心痛的卻是我們。」
「嗯。」同意這論點,悲哀的同意。
幾十分鐘後回到精靈湖畔的小屋前,凱利把借來的腳踏車隨手扔,未進屋,卻先往精靈湖走過去。湖水如鏡,湖旁景物倒映其中歷歷如繪,不過,凱利並非只是單純觀賞湖水,而是看進那湖心深處。
麥倫回頭見兄長的異樣舉動,忙叫住他。
「別靠近,那隻佩格?泡勒餓了很久,變得相當兇暴。」
「往鎮裡抓個不乖的小孩喂她吃,好訂定契約……」殘忍的綠光讓凱利眼色淒厲:「你正該養只兇狠的看門犬……」
「幹出那種事,會引起聖魔白議會的注意。」麥倫拒絕,接著邀請:「進來吧,哥。」
凱利沒再多說,一想到聖魔白議會也相當頭疼。所謂的聖魔白議會是介於天界與魔界的中間仲裁法庭,為一群人類魔法術師所組成,監督天界人有否過度濫捕魔界物種,或是魔界成員是否為了一己私利而迫害人類,造成人心惶惶。
換言之,若是凱利一族殘害無辜生命,那麼,隸屬於神御騎士團的天界使者可以據此逮捕犯罪者,並且任意決定他們的命運,連聖魔白議會都無權干涉。
跟著弟弟進屋裡去,沒多久冷清屋裡有了熱茶的香氣,兩人對坐隨口聊天。
「還沒放棄找父親?」麥倫問哥哥。
「父親是族裡最強的長老之一,血液濃烈非新進族人能比,著迷於研究不老之術的教團既然抓住了他,絕對捨不得放。我找了那麼多年,屢屢被假情報所騙,走了好多冤枉路……」
「那就別找了。哥,長老們都承認你的實力,你乾脆要求他們晉升爵位,從此掌理我特倫森家族。」
「唯有父親的血液能為我族增添更多有力的新族人,我卻不能。」凱利嘆氣了:「我族與騎士團的實力漸差漸遠,這樣下去,特倫森一族遲早滅亡。」
「人都有一死。」
「是,人都有一死,但若什麼都不做,卻只是消極等死,還活在這裡的你我又算什麼?」凱利語氣嚴厲了:「從生到死的這段期間,絕對不可能沒有意義,你別老是胡思亂想!」
「哥……」
「既然活著,就給我好好生活好好享受,能看到花朵綻開的不只是那些凡人,我們也有眼睛,憑什麼讓他們的生活比我等絢爛?」
「是。」麥倫低頭應。他認為凱利早有掌管本族的魄力了,根本不需要那個父親回來。
◇
當晚凱利在弟弟這裡過夜,第二天一早又匆匆離去,回倫敦處理家族裡的一些爭端。披著斗篷的他在初灑晨光的農徑上賓士,如同草原上奔跑的公鹿矯健迅捷,乍看之下,會以為他根本就是在飛。
麥倫頭痛了,根據本族戒律,為免引起教團注意,派神御騎士團來圍剿,族人必須避世潛藏低調過生活,這是族人必須遵守的基本律法。哥哥卻屢屢挑戰法規,這樣囂張好嗎?
也或者是此地地廣人稀,所以他才行徑大膽了起來。飛揚跋扈的兄長,跟自己的憤世嫉俗,到底哪個比較能容於世間?目送人影遠去,苦笑,接著轉頭看見牆邊靠放的腳踏車,又是深深皺眉,或許今天他真得把二輪工具送回給車主人。
一想到要與那人碰面,又開始頭痛,雖然沒有討厭對方的理由,總是心裡有個疙瘩。因為他是那個人的子孫、因為他總是一副強迫人做這做那的態度、因為……
太多的因為,多到自己也無法釐清心底真正的想法。
玫瑰園的影像驀然掃過腦海,麥倫又想:玫瑰花開了嗎?那名為「猶如狂戀中」的豔麗玫瑰——
還是去一趟吧,或許,今天是個適合花朵綻放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