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檢舉自己,也可以揭發別人,不過到後來就沒有人寫自己了,都拼命想辦法詆譭別人。”吊死鬼忽然笑了一聲,像是在諷刺當時那些人的心態,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他望向前方夜燈照不到的黑暗,接著說道:“我的那個朋友也是研究所的,我們算同事。那時候我和他都被這件事逼得很緊,要不要害人的問題讓我們很煎熬,我們都是文化人,心裡自然有一條道德底線。最後我們約好,乾脆自己揭發自己。。。”
祁穆打斷他道:“不能不寫嗎?”
“不能。每個人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指標,必須寫多少張大字報,是有規定的。”吊死鬼解釋道。
“後來呢?後來你們真的這樣寫了?”
吊死鬼道:“我的確寫了我自己,不過不知道他是怎麼寫的。寫完那天,我們一起去喝酒,可能是當時的前途太灰暗,也看不到什麼實現理想的希望,說著話不知不覺都喝得有點多,後來我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揹著我走,然後脖子上一緊,才發現人已經掛在樹上了,他在旁邊忙著加固繩子,一邊對我說:‘反正現在如果不害人就是被人害,大家都是為了活下去,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他為什麼。。。殺你?”
“我剛死那段時間,也每天在想這個問題。。。我們以前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喪氣的時候也說過不少在當時看來是‘反革命’的話,大概他怕我沒有遵守諾言,把他揭發出去吧。”
“不遵守諾言的人不是他嗎?”
“是呀,我一開始也很生氣,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為他的自私賠上性命。但是很多很多年過去,我就想通了。。。”吊死鬼淡淡地道:“那個時代,所有人都是浮躁的,來自社會、來自身邊的人、來自自身的壓力都非常大,每個人的精神隨時都是緊張的,沒有放鬆的時候,可能被任何人背叛,可能背叛任何人,‘信任’這種東西幾乎不存在。。。這種情況下,人很容易崩潰。他一定不相信我會真的揭發自己,而且作為掌握他‘把柄’最多的人,最有可能揭發他,我不能怪他。”
。。。。。。
回去的路上,祁穆一言不發,一直持續到進家門,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封百歲問他:“你在想什麼?”
祁穆忽然道:“你想不想去投胎?”
封百歲一愣,隨即沉下臉道:“你怕我害死你?”
祁穆白了他一眼,解釋道:“通常鬼對人間不再有牽念的話,就會去投胎吧?你看,你媽那邊已經想開了,林婆婆的事情也結束了,你留下來的理由是什麼?”
封百歲沉默了半晌,道:“你說投胎。。。怎麼投?”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祁穆想了想,“我們去寺廟試試吧!不是都說唸經可以超度亡魂麼。”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