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卻還是努力衝破了些許我的永夢之術,想起了那些零碎的畫面,最終將他們畫了下來,告訴麒麟。這也等於告訴麒麟,當年封印他記憶的,就是我。
不過就像麒麟說的,這也怨我。若我當初以落月為媒,獬豸的記憶就是死契,再無法恢復。
可我終究沒能放下落月。
我苦笑:獬豸能為麒麟拼命至此,我自嘆不如。我只會為舒觀顏惹得一身麻煩,迫他在我身後不斷收拾爛攤子。
不過這次的麻煩,惹得夠大,夠久。
我抬手,輕撫上獬豸的額頭,他的目光依舊茫然,隨後緩緩合上了雙眼,倒入被褥中,沉睡。
我解開了獬豸的封印,待他再醒來時,就可以如從前那樣,於天啟之處同麒麟訴我之罪,恭請天譴了。
我轉身出門……哦,當然沒忘了抱上我帶來的超大號樂扣飯盒,裡面裝著草魚玄冥。
玄冥在盒子裡撲稜,聲音嗡嗡著尖叫:“夢貘!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說:“你不是想找回身體嗎?”
“不不不!我不想!我是想回到玄武……”他掙扎,但無奈這個牌子的飯盒質量實在不錯,“我、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要去!我就現在這個樣子也挺好的!真的!”
麒麟問我:“你想清楚了?”
我活得夠久了,不差這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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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默同志,我作為領導真的要嚴肅批評你。你君上去了這多年,你就不能讓他省省心?別讓他再從墓裡爬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了。”
他立於鬼門之前,頭也不回地說出這番話。我卻可以想象出他那副大言不慚,臉不紅心不跳,卻撒下彌天大謊的樣子。
他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我承認我從歐陽上司身上找到了那久違的熟悉感。我也知道,靈力的枯竭,使我彌留的壽命不過人類百年,我便放縱了自己。我不是什麼意志堅定的人,哪怕這一切不過是場夢,我也願讓自己死在美夢裡。
我以為自己已看穿紅塵萬物,結果事到頭來,唯一看不清的只有我自己。我以為我可以瀟灑地走,若個凡人一般,為工作抓狂,為獎金暴走,嚐遍天下美食,談一場戀愛……
我早該看清自己,除了他,我不可能接受任何人。我若接受了,那人就只可能是他。
舒觀顏回頭,對我招手,玩世不恭。
我過去,他把落月塞到我手裡,卻握住我的手,並劍指向那鬼門。
“你膽子倒是夠大。我真是想都未曾想過。”他伏在我耳邊細語,“有這麼大膽子,怎麼不早些爬上我的床?”
眼中有些止不住的熱意噴湧出來,灰靄的靈山之巔被琉璃般的透鏡過濾得妖嬈,我已看不清我的手,他的手,看不清落月劍入何方。
有一場雨,下的正是時候,它完美沖刷了所有的淚痕,使顫抖的我不至於太過難堪。
“怕什麼?”他從身後緊緊抱著我,“早就跟你說過,天塌下來,有老闆我給你撐著呢。”
落月刺入大地,狂風驟起,並浮起的沉陽於幽暗的空中交匯如明星。那黑洞洞的鬼門再次展現在我眼前,陰風蕭索。我聽到四周想起了整齊的道訣聲,有青龍,有白虎,有饕餮,有玄武……那聲音澄空陣陣,舒心朗朗。萬鬼湧出,卻被困於鬼門不得四散,連帶原本縈繞在山巔的鬼妖一起,正被強大卻無形的力量漸漸壓回鬼門之內。鬼來鬼往,貫穿我全身,我感到三魂七魄都被噬咬著,撕裂著,五味具雜,卻惟獨沒有痛。他在我身後,始終不曾放手。
“我們還有一輩子!夠了!”明明是近在耳際的聲音,他卻是喊出來的。
空中的烏雲卻愈壓愈低,混著疾風暴雨,近在鼻尖之上。
那是我的天譴——我正這樣想著,玄雷亮空。
年華憾無,無憾華年。
——孟小默《天者以天不以譴》
☆、尾聲
【尾聲】
頭疼的像被雷劈過一樣——我總算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不過老闆桌那頭的傢伙顯然不會體恤民情。
“這次又是什麼?”被甩回的議案再次砸在我身上。
我瞪著他不說話:我要向工會控訴你資本主義剝削壓榨強合理病假卻照扣工資不誤強迫員工帶傷工作對員工勞動成果出言侮辱……等百餘項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