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舒觀顏!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總之那一瞬我陡然醒悟,借水流之力翻身將那人壓在水底,反手點出破滅三道並碎夢之術,一舉插入他的印堂和左右陽白,三關鼎力,那人面上一僵,瞬間沉寂。
我同他一併浮上水面,暴風驟雨頓止,水面又恢復了初來時那種無波無瀾的怪異狀態。再一定睛,那人竟已回到了最初的位置,還是那樣靠坐著,沉靜且安詳。
然而不及我疑惑,我便又被一股力道摔出了夢境。
再睜眼,我已於舒觀顏的臥榻前冷汗淋漓。榻上,舒觀顏睡眼惺忪,似是才做了個美夢。他懶洋洋地看著我,嘴角竟掀起一絲笑意:“你倒是沒令我失望。”
我茫然。他卻自然起身整理衣衫準備起床了。“技術不佳,下手卻夠狠。”他似有些頭痛地揉著陽白穴。
我張口,卻最終沒問出什麼。舒觀顏到似看出了我的疑惑,只道:“你覺得那是便是,你覺得那不是便不是。”
一句話說的我更加混亂。
舒觀顏反問我:“莫不是你真想來侍寢?”
我把頭搖得如撥浪鼓般。
“由不得你。”那禽獸利落地披上他的衣冠,“從今往後,你就睡我這裡吧。”
哈?我相信那時我滿臉寫著“死不瞑目”。
他卻坦然:“有你幫我對付夢裡那傢伙,我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不然你以為我選你做甚?”
餘恨得咬牙切齒。
“別這麼苦大仇深的。”舒觀顏過來安慰我,指指枕下那一角紙頁,“喏,那個獎勵給你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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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觀顏身帶鬼血,縱然他修道千年,那自遠古而來的邪氣卻是祛除不掉的。他苦心壓制著內心惡念,卻時常在睡夢時被其煩擾,夜夜不得安眠。
他選了我的初衷,無非是希望我的控夢之術能助他遠離這夢魘,祛除邪念,早日飛昇。
後來,舒觀顏竟將落月劍給了我,與他的沉陽劍為對——我一直以為他會給鳳凰的——甚至命令我:“下次夢裡那傢伙再對你做什麼,記得下手更狠一點。”他指指落月,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可惜我辜負了他。我從未試圖抹殺過那人。一開始是道行不夠,後來,是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的理由。
如果我那時按舒觀顏的話做了,他想必早已邪念畢消,升登極樂。也就不會再有之後的萬鬼噬身之苦了。
我必須承認,這點私心,讓我此後後悔了幾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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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醒來時,我想問舒觀顏的問題是:夢裡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你?
他卻道:你覺得是,便是;你覺得不是,便不是。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你不知道的自己。你說他是你,他卻又不像你;說他不是你,他又確確實實源於你,伴著你,與你同生,隨你共死。
是或不是,怕只是承認與不承認的區別罷。
生平第一次,我內心有了疑惑,卻沒有告訴鳳凰。
鳳凰不知道,獬豸卻知道。因為我剛出十九門的大門,就不小心遇見了他。
“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他捂著眼睛連連後退。
欲蓋彌彰也不帶你這種低階玩兒法的!
獬豸要學畫。我問他學畫作甚。他說想把某人舞劍的樣子親筆畫下來。
我當時心情正煩躁,從袖裡摸出那本《龍陽三十八式》丟給他:“自己照著畫。”
獬豸紅著臉翻開書,看了幾頁,卻突然撲哧笑了,對我道:“這可是一本好劍譜,觀顏星君將它給你可是難得。你不練嗎?”
我鬱郁不得興致:“我哪兒有這個天賦。”
獬豸笑容若昭:“我陪你練。”
……
那後來我便每日揣著這劍譜往來靈山上下。有獬豸這個好老師作陪,我也有了些興趣,進步不小,偶爾還願意藉著初學者的厚臉皮顯擺給他人看。尤其是當我憑藉這套劍法打敗鶯飛樓那佔地為王的蜘蛛精時,更是逢人便炫耀我此套劍法的大名。
我至今不知道舒觀顏什麼時候將那本書裡的內容弄了個偷天換日,也不知道他此舉是無心,亦或是有意勾引我上鉤習武。總之當我真正瞭解封皮那幾個字的含義時,我已將裡面的劍術練了個九成。而全靈山亦都知道,我夢貘唯一會舞的一套劍法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