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想要找個什麼零食放進嘴巴里嚼一嚼,長久以來的習慣畢竟不是那麼好改的。
對方的頭髮已經差不多擦乾了,陳浮將毛巾放在一旁,拉出床頭櫃子,從裡頭拿出一枚糖果塞進季遲手中。
這是特別版的水果糖,上面的糖紙是灰姑娘系列。
季遲接到手裡看見自己的糖果的外衣是灰姑娘的兩個姐姐。他有點嫌棄,直接將糖果還給了陳浮,繼續說:
“但你最終回國了。”
他又問:
“你為什麼回國?”
一個稍長的安靜。
他們相處的時候好像總是這樣。平常的時候沒有任何問題,可當兩人試圖探究另外一方的內心的時候,總會接觸到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沉默。
那就像是,他們開啟了一扇門,門裡一片黑暗。
他們想要看清楚黑暗裡頭的東西,想要點亮這裡的燈光,就必須忍受這樣讓人不能愉快呼吸的寂靜。
這樣讓人窒息的沉寂。
然後季遲打破了沉默,他舔了一下嘴唇:“哦……你不用說,反正誰都知道你為什麼回國。”
誰都知道。
陳浮也這樣想。
從小到大在最關鍵時刻的選擇上,一直都沒有一個最好的,所以在這一次同樣關鍵的選擇上,壓了最多的東西試圖用最好的狀態贏得一個美麗的結果……
但他再一次失敗了。
一敗塗地。
就好像是……那些最初最好的想法未必能在最後得到最好的結局;而不那麼好的,只會得到更糟糕的結果。
每一個人的內心好像都有這麼一塊地方。
它沉重,無力,堆滿了那些不讓人喜歡的東西,因此也讓接觸到這裡的人跟著變得沉重而無力。
季遲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他們上一次分手時候的對話。
“‘在你的記憶裡,我是不是特別好,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不是,但我沒有那麼好。’”
還有今天晚上的對話:
“‘你只是想要同住在一個屋子下搭夥吃吃飯,解決一點生理和心理的需求的人而已,你不要求對方愛你。’”
季遲長久地凝視著陳浮。在分手那一夜裡就升起的模模糊糊的感覺在這個時候終於生根發芽,破土而出,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他終於想清楚自己內心中一直翻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你說你不夠完美,你也不再追求什麼完美。
但你足夠完美。
你應該是完美的。
季遲看著陳浮。這樣的話正從他的喉嚨中湧起,正在他的牙齒間流竄,它用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找到出口。
然而沒有出口。
那句話就只能一遍一遍地在主人的腦海與心臟中迴響:
我——
我想證明你的完美。
你應該是完美的。
我想給你完美。
你應該擁有完美的。
季遲突然感覺到口渴。他這時候又想吃糖果了,於是伸手碰了碰陳浮,指了一下床頭櫃。
陳浮又拿了一顆糖給他。
季遲接過看了一眼,這回糖紙是灰姑娘了。他心滿意足地拆開來,將糖果塞進嘴裡——有點酸溜溜的檸檬味。
夜晚有點冷,季遲動了一下身體,更靠近了陳浮一點。
陳浮注意到了,他將被季遲壓在身體底下的被子抽出來,蓋到了季遲身上。
冷意被阻隔,被子輕軟的感覺之後,就是空氣都被焐熱的暖和之意。
讓手腳冰涼的冷意已經消失,但季遲再一次無意識地蹭了陳浮一下。
然後他說:“對不起。”
“我確實……”他承認,“傷害到你了。”
陳浮低頭看見了季遲。
兩人的目光相對,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這一句話正出自肺腑。
但這樣的道歉其實沒有必要。
陳浮淡淡說:“這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你的責任。事情早就過去了……而問題既然存在,早晚需要解決。”
他把躺在自己腿上的人挪到了床上。
他也蓋上被子,準備休息。
季遲腦袋枕著枕頭,轉臉看他。
陳浮在關掉床頭燈的那一剎那看見了這一雙眼睛。那在夜裡像寶石一樣璀璨,像季遲上一次送他的十字架一樣純粹。
陳浮在躺下去的時候神使鬼差側了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