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覺地貼牆站著,仔細傾聽說話者的方向,同時低頭從衣服口袋裡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03:12。
正常人會在這種時候出來聊天嗎?
說話的聲音停了一陣,一會兒那聲音又低低笑了,接著又說了什麼,然後便沒了聲響。
李盟擰著眉,覺得有些不自然,感覺怪怪的……
他心裡突突一陣亂跳,是了,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聲音在說話!那根本不是什麼聊天交談,純粹是一個人神經質般的自言自語,不,不是,比起自言自語,更像是在和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李盟曾經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在認識姜仁之以後,他越來越疑神疑鬼。
“李兄。”
李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裡的手機也摔在地上,走廊的感應燈隨即亮起。
姜仁之站在樓梯,只露了個頭。
饒是李盟膽大也被他嚇得不輕。
姜仁之很哀怨地瞅著李盟見鬼的臉,心說我有那麼恐怖麼?
李盟看清來人,不由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姜仁之緩緩從樓梯上來,壓根兒沒有一點兒聲響。
“你大爺的,半夜不睡覺跑出來發什麼神經!”
姜仁之很冤枉,他也沒想到半夜李盟不睡覺到處亂溜達。
“我出來打電話啊,房間裡訊號不好,雅兒一個人在家半夜會害怕。”
李盟嘖了一聲,撿起地上的手機。
“那李兄半夜不睡覺在幹嘛?夜晚天涼,你別病情加重。”說著,手貼到李盟額頭撫了撫,又捏上他的手腕號脈。
李盟乾咳幾下,道:“我聽見聲音出來看看,沒事就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姜仁之的手很涼,他大約在病中的緣故,體溫略高,被那指尖一觸竟然有些痛感。
“哦,李兄也快些休息吧。”說著,他便放開李盟的手,慢悠悠晃回李盟隔壁的房間去。
李盟回屋一倒,直覺上他覺得姜仁之是在撒謊,可意識卻混沌起來,迷迷糊糊睡過去。
安德烈找到周宗瑜的時候,那人正披著衣服站在牆邊抬頭看著什麼。
“小瑜。”安德烈氣息微亂,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周宗瑜的手腕。“你還病著,不要到處亂跑。”
周宗瑜被他拉得一晃,仰頭站得太久,竟一時沒站穩,還好安德烈直接抱住了他。
“好奇怪啊,怎麼這病一直好不了了呢?”周宗瑜垂著頭,眼神有些失焦地看著自己枯槁的手,青灰的面板下,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小瑜,你要聽話養病才會好啊,像你這麼亂跑,急都把人急死了。我就去弄了點藥,你就出來了,再傷風了怎麼辦?”
周宗瑜看著這個外國人嚴肅地說傷風,不禁莞爾,“安德烈,你好厲害,竟然還知道傷風。”
安德烈看他精神了一些,也稍微放鬆表情,他誇張地翻了翻白眼道:“我是很聰明的,你們中國人總愛把外國人當笨蛋,其實那只是因為我們對中國瞭解太少了,只要瞭解之後,我們學習的能力可不比中國人差。”
周宗瑜笑著撫摸這個可愛男人的臉頰,“我知道啊,以前宗璋每次寫信都會說其實外國人一點都不笨,宗璟還去了外國唸書呢……”
安德烈聽到這些名字,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但是周宗瑜並沒有注意到,他眼神漸漸空洞,囈語一樣開始反覆說著什麼。
“宗玥也真是,每次都不給我回信,每年都只打一兩次電話,說是寫信好麻煩。宗璟倒是還好,可是他最小了,我好怕他在外面受欺負啊。宗璋那孩子,每次寫信都客客氣氣的,他從小就不喜歡錶達自己的感情,我有時候真怕他忘了這個家。”
安德烈握住他的手,表情變得異常冰冷。
“宗璋呢?奇怪,那孩子又跑哪裡去了?啊……該吃飯了,宗玥你照看宗璟,我去找宗璋……”
他掙扎著起身,突然左顧右盼地找著什麼,“宗玥——宗璟——?”他一邊走一邊喊,空曠的院子裡淡淡泛著一絲回聲。
周宗瑜走了幾步,試探般又喊一聲:“宗璋——?”
院子裡幾乎陷入死寂,安德烈遠遠看著,那人有些迷茫地釘在荒草中,及肩的長髮披散,披在肩上的衣服滑落,白色中衣空蕩蕩的垂著,更顯得那一道身影細瘦可憐。
他垂下頭,孤零零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抱著頭蹲下。
安德烈再也看不下去,他衝過去抱緊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