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衣到底不如綢緞舒服,穿在身上硬邦邦,讓他心情大為不爽,“我白大爺活這麼久,什麼都見過什麼都玩過,可就這死我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就真像他所說,刑部的捕快們用盡了渾身解數他卻還是好端端坐著,傷口癒合的速度也很驚人,除過心口那狼骨刀刺得印子還在滴血,其他所有的傷幾乎都在兩三天之內徹底痊癒,這樣一隻可怕的怪物,簡直讓所有人都傷透了腦筋。
就這樣白澤在牢裡好死不死的賴了一個多月,每天都嚷嚷著要見花重明,可刑部不是讓他撒野的地方,花重明也不是大閒人,每天案子都辦不完,哪會被准許見個天字一號大罪犯?
和隱居在深山老林裡的白澤不同,花公子從小生了副平易近人的俊秀書生臉,長這麼大追他的姑娘也自然不計其數,所以對於這麼個無事獻殷勤的變態色盲,花重明過段時日便把他淡忘了。
林楚辰與花重明自幼交好,這回更是在皇上面前把他誇成朵花,結果龍顏大悅一揮手就賞了他棟宅子,又是升值又是加薪。春風得意的花公子就這樣一天天泡在溢美之詞中,若不是端午節上多喝了幾雄黃酒杯,不得不去林捕頭家借宿一晚,估計他這輩子都會不明不白的胡混過去。
這天的莫安城似乎起的特別早,花重明還賴在床上的時候門外就開始敲鑼打鼓,舞完獅子賽龍舟,大娘尖銳的喝彩聲,還有姑娘清脆的叫賣聲,簡直吵翻了天。
林楚辰前幾天還特地派人來花重明這兒送了幾株艾草,說是辟邪用的,又硬要在他身上掛一串死蠢死蠢的老虎頭香包。二十多歲的人了,掛著這些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老大就是老大,官高一級壓死人,為了以後的前途,帶就帶,蠢就蠢,丟人算個臉。
帶著這樣的豁達和厚顏無恥,花重明穿著身林捕頭送的棗紅袍子,和一群搶粽子吃的小屁孩一起進了酒樓。
望仙樓不算家紅火的酒館,但端午這天酒壺裡放的雄黃卻很夠意思,不勝酒量的花重明喝了兩三杯就醉成攤爛泥,要不是林楚辰及時趕到,恐怕他就被當做無恥酒客扔到街上展覽了。
“重明?”趕來幫忙的林家二嫂照顧了他兩三個時辰,可這廝還是睡的像死豬一樣,連句話都答不上,“這醒酒湯都灌了三碗,怎麼還暈成這樣?辰兒,要不你送他回去吧。”
林楚辰打個呵欠,指著堂屋的桌子說:“就把他扔這,以後再在工作時間去喝酒,直接扔進護城河。”
“重明還是和孩子嘛,任性點也正常。”
“就是你和二哥一直慣他,看都慣成什麼樣子了。”說著林楚辰走上前去板起他下巴,還沒開口數落,那紅臉關公竟然“噗”的吐了他一臉,就在堂堂名捕林大人瞠目結舌的時候,二嫂倒是笑彎了腰。
“我就說重明年紀小,能讓你就讓著點,看看,這不是遭報應了?”
是女人一定會禍害,是胳膊肘就一定往外拐,這個道理年紀輕輕的林捕頭很早就悟出來了,所以也懶得和她計較,急匆匆出去洗自己滿身汙穢。
林二嫂笑完了,趕忙拍拍花重明後背,讓他先等等,自己去給他沖淡鹽水喝。
吐過以後花重明的酒清醒不少,最起碼知道沾在臉上的東西不乾淨,隨手就抽過桌上一本書準備擦,仔細一看,是孔老夫子的言論集,要是撕了不定會被揍成什麼樣。於是他支起身子去看書架,也大多是些名家之作,一本都毀不得,就在這時,一本很奇怪的書卷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是因為書的內容奇怪,而是現在很少有人擺出這樣的典籍了。
很多年以後花重明再回憶起過去的事,不由有些悵然,也許這天沒有去動那本書,就一切都不會發生。
第9章 青竹書簡
青竹書簡,自蔡倫造紙以來,這樣的文獻便少之又少,除了一些愛好收藏的名人雅士,幾乎不會再有什麼人懷舊到在竹簡上記錄事蹟。
林楚辰顯然沒這樣的情調,那個大老粗有這會兒功夫早就泡酒館去了,就算是他祖上留下來的,有什麼特殊的價值,那也該被這敗家子賣出去才對。
而這卷書被棉線牢牢綁成一捆,灰落了厚厚一層,不知在林家書架上呆了多少年月,幸運的躲過多少次林敗家子的惦記。
花重明輕輕一拽,那腐朽的棉線很快脫落下來,竹簡“嘩啦啦”攤開,在燭火下閃爍著古舊又神秘的微光。
“啊!”端著鹽水的林二嫂剛走到門口,正撞上這一幕,嚇得她手裡的碗跌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重明,重明,你不能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