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再崩塌。
所有的物質。原子和分子的碎片在空中四處散落,那應該是尼祿王的玫瑰宮殿裡從天花板夾層傾瀉而下的花瓣雨。
他無法知道什麼時候世界會再次重建。
一瞬間的浮游和一瞬間的墜落,沒有盡頭的浮游和墜落。
消失的花瓣和悽慘的雲彩,他都超過。荒蕪和長滿毒草的土地,被汙染的河流裡湧動著葡萄酒。
飲下。
沒入到處都是軟爪陸蝦和莫特拉鼠的海洋裡,一條希拉剋魚變形成九個頭的海蛇,游過來向他打招呼,然後從第一張嘴裡伸出分叉的扁平的尾巴,試圖攻擊他。
但是下一刻他又從水裡反彈,莫名其妙。大氣呼嘯作響,火星與金星在天空接吻並舉行婚禮,仙女星系說服地球帶著月亮可憐兮兮地偏離了執行軌道。快捷的水星停下了腳步,躲在天王星和海王星的背後撅起嘴生氣。
第51次穿越彗星的尾巴,他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帶氧氣。從紅巨星上爬出的巨蜘蛛把腿變成了八隻毛茸茸的翅膀,他要逃避它的追捕。但他只顧在能抓到的每一塊隕石柔軟的熔殼上按下手掌印。
越過宇宙的盡頭,他陷入一片虛空。
有禁錮。什麼是禁錮?
掙扎。其實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掙扎。
撕咬,如同非洲草原上的野獸一般撕咬。
並不穩定的禁錮,很可惜他依然無法擺脫。
白茫茫的雪地。所有的指甲都摻雜著紅色的痕跡,某種似乎比他的指尖略微涼些的液體,蜿蜒地滴落。他偶爾睜開眼睛可以看到它們滲入了底下的一團糟的起伏的波浪裡,一點點化開。
他看見了血的顏色,但他當然不知道那是什麼。
儘管狂亂地喊叫輔以拳打腳踢,他亦不能掙脫。他在翻騰,像是再次回到了颱風來臨之前的雲層。既然肚子裡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從嘴裡嘔出來,他拼命地吐出僅剩的痰和唾液。
匯合于海洋、天空、星球、宇宙。或者是臥室和破碎的被單。
他終於停下了無意義的抓撓動作。或許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是一個人形生物,而身邊好像是另一個同類的懷抱。
他應該——哦,必須——反對,抗拒,剝落,抽離,擺脫。
他應該——這次,大概倒不一定是必須——認同,接納,彌合,延展,融匯。
他逐漸癱軟下去,不知什麼時候他越來越不想掙脫這個懷抱。
有人把一片帶藥味的小東西塞進他嘴裡。他命令自己艱難地吞下,雖然腫脹的喉嚨拒絕接受,但他被捏著脖子強灌下了水——清涼的或者清冷的水。
水,水——最最至高無上的水,生命的源泉,卻浸泡著最最骯髒的物質,正如此時,毛屑在脫落而蠕蟲在繁殖。這些水顯然打算用最強勁的力量沖刷他的血管,他的一切所有物全都如此惡劣,簡直比不可救藥還要糟糕一萬倍。
他只能選擇又一次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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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福先生,我……我……”
哈利站在馬爾福莊園主臥起居室的沙發前面,皺巴巴的睡衣外面胡亂披著一件長袍,脖子和肩膀統統耷拉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坐在他對面沙發上的男人,長長的金髮亂成一團,正在揭開被撕破的袖子,往手臂上層層疊疊的條形傷口小心地塗著白鮮,然後拿起魔杖對它們念起治療咒。
“叫我盧修斯。”年長者倒是很平靜,“你今天還想要灰色藥劑嗎?”
“還有點……但是幾乎可以不想了。”哈利帶著哭腔回答說,然後乖乖地服下緩和劑,“前幾天我一定是徹底地瘋了,我怎麼會……”
“不,如果你不想灰色藥劑,那樣很好。你做得很好,哈利。斯拉格霍恩和龐弗雷夫人都告訴我,歷史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從灰色藥劑的快速戒斷中脫離出來,而你只花了一個星期時間,為此我不得不讚美你的意志力。”盧修斯抬頭打量了一下還遠遠沒有恢復健康的少年,這孩子昨晚大概有睡了三四個小時,一大早醒來,聽說盧修斯因為他受傷就趕快跑了過來,結果撞見了對方在療傷的時候,“但是我想你的指甲實在是應該修剪了。”
“是的,我立刻就去……”哈利舉起手,看了看十隻滿滿殘留著黑色和暗紅色汙漬的長指甲,又一次欲哭無淚,“先生——不,盧修斯——讓我來替你治療吧。”說著就要去拿裝白鮮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