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叫聲的夏夜也太凸顯了。
溫鹿鳴已在白雲暖身邊坐下。而白雲暖拿著帕子反覆擦手,侷促得面紅耳赤。
溫鹿鳴道:“你再擦下去,手上的皮都要擦破了。”
白雲暖猛然停住動作,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是父親的希望,還是阿暖的希望,我只想知道溫大哥你自己的希望是什麼。你就不想和你的白世兄一起金榜題名蟾宮折桂嗎?”
“我只希望阿暖你舒心便好。”
溫鹿鳴的聲音在一片蛙聲中顯得分外性/感纏/綿,令白雲暖心頭被貓兒的爪子撓過一般,癢到不行。
白雲暖側眸盯著溫鹿鳴。他眼裡那樣清晰的情意分明劃過,她心湖立時也有柔波翻湧。
前一世的溫鹿鳴也對自己動過情麼?便搜記憶。也想不出具體的畫面,可是她突然覺得那一場緋聞也不是空穴來風。否則章思穎如何能生造得有鼻子有眼中傷於她?
只是。如果沒有章思穎的別有用心,溫鹿鳴即便真的對她動過情,於她而言又何錯之有?愛一個人是沒有罪的。
只要這一世自己堅決不嫁給章乃春,溫鹿鳴就算再愛她,也不會成為章思穎傷害她的利器。
而自己絕不能為了防患自己的人生悲劇而去阻攔他人的人生幸福。
想及此,白雲暖釋然一笑,果斷回答溫鹿鳴道:“這田園風光固然引人,牛背上睡覺,小溪裡抓魚,後山有吊死貓的故事,花田裡藏著泥鰍八哥和金龜草人,可是這終不是溫大哥你心裡所希望的舒心。你只希望阿暖舒心便好,阿暖心中也同樣希望溫大哥能夠舒心,所以,阿暖真誠地邀請溫大哥回白府與我哥哥一起攻讀書業,大比之年能夠蟾宮折桂平步青雲……”
月光將白雲暖恬靜的笑臉修飾得銀光迷濛,如夢似幻,女神一般,溫鹿鳴看得如痴如醉,如墜霧裡雲間。
白雲暖的話不過自求內心坦蕩,她終是心善豪爽之人,與章思穎、雨墨之流不是同道中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作惡不是她的目的,所以當她判定溫鹿鳴是個好人之後就絕不會再去傷害於他。
只是白雲暖的自求坦蕩聽在溫鹿鳴耳裡卻別有一番弦外之音,於是叫溫鹿鳴愛慕她的心又加深了幾分。
※
溫鹿鳴既已決定重回白府,心頭霧霾解開,心情不由大好。與白振軒等人一直暢聊到夜半才各自回房歇息。
王麗楓在房內原就睡不著,溫家的木床加了稻草鋪了草蓆,睡起來依然十分堅硬,又兼鄉下蚊蟲太多。她又是嬌小姐出身,哪裡到過這樣惡劣的環境,更是輾轉難眠。遂喚進允姑來替她擦藥水。
允姑一邊替她擦藥水,一邊心疼道:“這咬得滿身包的。姑爺也真是的,好好的白家不呆,偏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鄉下來,簡直瘋了。”
允姑的抱怨整好落在此時進門的白振軒耳朵裡,白振軒嫌惡地皺起了眉,王麗楓和允姑一時也慌了手腳。
“姑爺回來了?”允姑上前顫聲福了福身子。
白振軒冷冷道:“除了在王家之外,還請奶孃日後稱呼我少爺。”
允姑一怔,心裡鬱結。回頭見王麗楓不住衝她搖頭使眼色,便不敢再說什麼,又思慮著夜已深沉,便忍氣吞聲退了出去。
允姑掩上房門出去了,王麗楓才鬆了口氣,又見白振軒面色黑沉,燭光中整個人陰森森的,又提心吊膽起來。
她要下床去伺候白振軒換衣安寢,白振軒卻嫌惡地躲開,冷言冷語道:“你是嬌小姐。讓你住在這鄉下粗鄙之地,已是委屈了你,又怎好讓你伺候我更衣?這是下人的活。豈不更委屈了王大小姐你?”
王麗楓憋屈,懊喪難當,卻是欲哭無淚。
她終於問道:“為什麼?”
白振軒愣住,不解地看著王麗楓:“什麼為什麼?”
“我嫁進白府時日不長,卻也冷眼觀察過,爺你非是薄情寡義之人,你對旁人明明古道熱腸,面善心熱,為什麼獨獨對我如此冷淡?”說到此。王麗楓的淚就不爭氣地湧了上來。
她不過一個及笄少女,又怎懂。在不愛自己的人眼中,自己的眼淚不名一文。只會徒增反感。
“你嫁我時日不長,卻已覺我對你薄情寡義,惹你夜半還淚眼潸然的,往後的日子還長,你的日子可怎麼捱?”
白振軒的話沒有絲毫憐惜,反倒藏滿奚落與恥笑之意。
王麗楓突覺身子如墜冰窖,不知身寒,還是心寒,導致手腳發麻戰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