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鳴進去,坐在沙發上,衝熊小強擺了擺手說:“小強兄,坐吧。”
熊小強讓龔向陽坐,龔向陽一看這個場合,就知道自己該撤退了,於是說:“我先下樓了,你們聊。”
於是掩上門,退了出去。
龔向陽走後,熊小強才在王一鳴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漲紅著臉說:“一鳴,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王一鳴說:“什麼也不用解釋了,你說,需要我做什麼吧?”
熊小強說:“是這樣,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啊,不得已,才來找你。想讓你為閨女找一個工作,我也知道,找你的人很多,但是,除了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幫我了。”
王一鳴說:“你把閨女的簡歷給我拿一份。”
熊小強說:“好的。”忙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從裡面掏出一份列印好的材料,遞給王一鳴。
王一鳴開啟臺燈,仔細地看了十幾分鍾,對熊玲玲有了基本的印象,於是把簡歷放在茶几上,說:“好吧,你閨女的事情,我辦了,你說,有什麼要求吧?”
熊小強一聽,簡直是太高興了,他情不自禁地說:“哪有什麼要求?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工作做,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懂。”
王一鳴說:“這樣吧,我把她安排在江城市裡的單位吧。現在一步到位,當公務員,還不可能,但是,可以先給她解決個事業編制,待遇也是一樣的,況且,參加過統一的公務員考試,一兩年之內進公務員編,也是有可能的。”
熊小強說:“那太好了,你嫂子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王一鳴說:“嫂子的身體還好吧?”
熊小強搖了搖頭說:“不好了,有高血壓,心臟病,還有嚴重的婦科病,讓她治,她說沒有用,活到哪一天算哪一天,不治,也治不起。到縣醫院一看,醫生說,要立即住院,不然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突發腦溢血、心臟病,說沒就沒了。我和她商量,她說,堅決不治,家裡哪有錢?閨女上大學,每一年的學費、生活費要一萬多;兒子去年剛考上一所職業技術學院讀書,一年也需要一萬出頭。兩個孩子在學校都作為貧困生,貸了款。我們全家的生活來源,就是那個夜市攤。天天忙,長年累月連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一年到頭,也就是夠緊緊巴巴過日子的,哪裡攢得了錢?要是給她看病,生意也做不成了,沒有了收入,一家人怎麼過?所以,只能是硬撐著了,活一天算一天,時候到了,該死就死吧,有什麼辦法,誰讓咱是下崗職工呢!”
王一鳴聽了,長嘆了一口氣說:“哎呀,難道嫂子就這樣度過自己的晚年嗎?”
熊小強說:“在我們縣城裡,這樣的情況不稀罕,我們這個年齡段的,只要是下崗職工,沒有多少過得好的。做生意成功的,只是極少數人。我活了將近五十年,現在才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感情是我們年輕的時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個時候,我剛中專畢業,分配到縣機械廠,吃飯有食堂,住宿有集體宿舍,到了廠子裡,和張桂花還談起了戀愛。我們倆一結婚,是雙職工,拿著結婚證找到後勤科,工廠立即給我們分了一大間房子,足有二十多個平方,門口還有一間小廚房。那個時候,真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候,工資一發,我們兩個人七十多塊,在縣城裡,屬於高收入階層,到縣百貨大樓買東西,什麼稀罕買什麼。那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到工人階級的地位高啊!就那我們還不滿足,對毛主席有怨恨,認為當年他信任‘四人幫’,搞什麼革’,你鬥我,我鬥你,大家都過得戰戰兢兢的,還是改革開放好啊,誰也不管誰了,大家安安生生過日子,多好!當年,粉碎‘四人幫’的時候,哪裡不是敲鑼打鼓啊,好像過節一樣。但是,好景不常,八十年代,先是推行了廠長、經理負責制,搞承包,整個廠子一下子成了廠長家裡的了,廠長、車間主任權力大得很,說讓誰滾蛋,誰就得滾蛋,不聽話,工資不發,沒有工作崗位。廠長的親朋好友,個個都到了有油水的位子。那些廠裡的女工,為了生存,沒辦法,主動巴結廠長、車間主任,成了他們公開的情婦。社會風氣一下子就壞起來了。廠長和自己的一幫人吃裡扒外,很快就把好好的一個廠子,吃幹禍害幹了,欠了一屁股外債,眼看著就要垮了。
“到了九十年代,國家繼續推進國有、集體企業改革,抓大放小,破產的破產,拍賣的拍賣,重組的重組,我們縣裡一夜之間,那些國有、集體的廠子,都成了私人的了。有的企業固定資產還有幾百萬,上千萬的,被他們評估為負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