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室,健身房,日式的大浴室,不知道是裁衣服還是女主人做一些刺繡什麼的地方……我一間間找過去,推開一扇扇門,一間間地看完了塗嬌嬌隱居這二十年的人生。
我不知道我在慌什麼。
我小時候不算開朗,放學很早回家,一個人坐在房間做作業,老式的書桌很高,我趴在桌子上,對著外面漸漸黃昏的天色看書。
我爸要帶課外輔導班,我媽要打牌……他們總是很晚回來。
有時候等到天黑下來,我一個人做著作業,忽然開始胡思亂想。
我總是想,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是不是死了。
這念頭總是時不時地冒出來。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懂這念頭從何而來。
但是那時候,我確實是實在地擔心,我擔憂得那樣逼真,連我自己長大後都想不通。
後來因為要和華天的填詞人白毓合作,看過他的書。
他說,相愛的人,總是要打無數個電話,確認對方在哪裡,在幹什麼?如果對方音訊全無,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遇到什麼意外。
他說,這世界多危險,一輛醉酒的司機開的車,一段沒有護欄的彎道,一塊從二十五樓上掉下的磚頭,都有可能讓一個人死於非命。
而愛,總讓人想到死。
我已經很多年,再沒有犯過這莫名其妙的擔心。
我十多歲的時候,我父親死了,長大後我知道,原來我媽不喜歡我。
我曾經很喜歡齊楚,他皺下眉頭,我就萬死不辭,從他身上,我知道古代的昏君,為什麼能那樣離譜。
愛一個人,不是矇住你的雙眼,讓你錯下去。
而是你清楚地知道,你錯了,還是要這樣做。
只是後來就漸漸磨得沒有了。
再沒有這樣的惶恐,這樣的急切。
推開一間房,又是一間房,全世界都不懂這份擔憂,全世界都在困惑我的慌張。
推開那個小房間的時候,我沒能第一眼看見塗遙。
那間房間很暗。
沒有窗,可能以前有過,然後被釘住了,很小,像是臨時的禁閉室,與我剛剛經過的那些房間,像是天壤之別。
然後塗遙站在那裡。
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他靠在牆上,像是在看著什麼,他對我的到來並不驚訝,而是伸出手,朝我走來過來。
我跑得氣喘吁吁,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他一把勾住肩膀,緊緊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樣緊,想要勒碎我的肋骨,刻進他胸膛裡,但是他的語氣這樣輕描淡寫,像是在說著一件早就意料到的事。
他的聲音像是嘆息一樣:“你來了啊。”…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的下巴靠在我肩膀上,我偏過頭看他,我背後的門緩緩關上,那些從走廊上照進來的光,一點點消失在這房間裡,這房間又回到一片黑暗中,就像從來沒有過光線一樣。
他抱得我那樣緊,我卻總覺得他在瑟瑟發抖。
我有點擔心地叫了一聲:“塗遙……”
“噓,”他按住我的嘴唇:“你聽得到嗎?”
“聽到什麼?”
“小時候的我,在哭。”
這樣黑暗房間,這樣空蕩房間,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但是我竟然不怕。
大概是因為抱著我的這個人是他吧。
明明該快點出去的,也該制止他的異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也覺得,就這樣和他抱著站在這裡,也沒關係。
“對不起,本來想讓大叔看到一個什麼都不怕的我,”他貼著我臉頰,下巴枕在我肩膀上,聲音裡滿是歉意:“大叔一直不信任我,也是應該的,我本來就是一個沒什麼用的人……”
“不是這樣的。”我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該有一些事,是你怎麼跨也跨不去的坎,是你無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
錯的不是你,是時間。
你在最脆弱的時候遇見的那些東西,其實都做不得數,不是趁你年紀小,趁你脆弱,掐住你軟肋,你就該一輩子受制於那些東西。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該成為你一輩子的負擔。
就算你掙扎,就算你疲憊了,沾了一身骯髒泥土,但你總會學會放開那些東西,心甘情願走出來。就算你走不出來,也會有一個人,毫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