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之上。花朵和月季有些像,比月季小。花瓣邊緣較深的一圈橘色勾勒出了層層花瓣疊加的分明的層次和形狀。
真的,非常漂亮呀。
韓清抬手,手指落在額心,指腹摩挲額頭的疤痕。這是小時候別人罵他沒人要的野種,他玩命地和人家打架留下的傷疤。
他極少觸控這裡。他隱隱地迴避這傷口,儘管它已癒合多年,但是卻留下了永久的印記。不只是因為它表層上的醜陋,至於它的來由,韓清也早就不再耿耿於懷。可它像是做為一個標記存在,提醒著什麼。
每每能讓韓清的心瑟縮著疼痛一下。
韓清理理額前的頭髮,腦袋輕輕晃了一下。不愉快好像一下子就不見了。他“譁擦擦”地汲著拖鞋走到門口,開啟門,立在門外,眼睛望著著十米開外,走廊的盡頭。
傅閒踏上最後一節樓梯,剛剛轉了身,就聽見前方一聲清脆的,透著驚喜和渴盼的一聲:“傅叔叔!”
門口立著的穿著單薄衣服的小人兒急切切地朝他小跑著過來,讓傅閒一瞬間以為,這個孩子是和他密不可分的,生來就屬於他的一部分。
頭一遭地,想要抓住什麼,得到什麼。
第七章
如果不是兩手都拿著東西,傅閒以為自己會給這歡快著朝自己跑來的小人兒一個擁抱,就如父親對自己親愛的小兒子一樣,雖然韓清已經是十七歲的修長身體的少年,自己是他才有過兩面之緣的一位叔叔。不過,他還是雙手張開,做出一個迎接擁抱的姿勢。
“呀!”韓清在傅閒身前險險地剎住閘,差點就撞在了傅閒的身上。
“好失望,以為你會給我一個擁抱的。”傅閒幾分失落地淺笑看著韓清。
“我……”韓清窘窘地仰頭看著傅閒,遲疑了一秒,兩手抬起,環住了傅閒的腰背,身體也輕輕貼向了傅閒,身體相接觸的一刻,心裡酥麻了一下,接著全身也酥麻麻的,是滿滿的安心和有所依的感覺。他沒想到,還是有人可以讓他覺得可以依靠和想要依靠的。
韓清比傅閒矮了大半個頭,鼻尖碰到了傅閒的肩膀,聞到了傅閒身上類似薄荷的清爽的味道,和馥郁的花香,一瞬間令他心醉沉迷。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這一句道歉,讓兩個人的靈魂深處,掩埋岑寂了漫長時光的東西忽地浮動了一下,酸澀、苦楚和溼潤的複雜滋味湧了上來,卻無法看清它,明晰它。
這引起心靈震顫的共鳴卻短暫,韓清從傅閒懷裡脫離了出來,仰著頭看他,“你根本沒必要道歉嘛,傅叔叔。”
傅閒將手中的花遞到韓清面前,“送給清清的薔薇花,祝願清清早日恢復健康,活蹦亂跳。”
清清,哦,原來是我呀,昨晚上的夢,是真的……韓清幸福地想道,接過了生平第一次收到的花束,清澈閃亮的眸子望著滿目溫情的傅閒,嗓音抑制不住地有些哽,“謝謝你,傅叔叔。”
傅閒摸摸他頭頂順滑的發,“謝什麼,傻孩子。”攬了他的肩,帶著他往房間裡走,“穿這麼點衣服就往外跑,真不乖。”
“哪有……”韓清皺了皺酸癢癢的鼻子,壓在肩膀上的重量讓他踏實。
傅閒從韓清手裡拿過了鮮花,插在床頭桌子上的玻璃花瓶裡,對正仔細研究花朵的韓清說:“是不是很像,你額頭上的那一朵。”
聽他這樣說著,韓清不由覺得在傅叔叔眼裡,一定是真的像吧。他第一次為這傷疤感到慶幸,它竟會被認為是美麗的。被認同的,卻不只是這個印記。眼眶盛著的淚再也撐不住,無聲地大顆滑落下來。
傅閒輕輕抬起韓清的下巴,有些詫異地看到了他眼睛裡和臉上純淨晶亮的淚珠兒,心底頓升起無盡疼惜和憐愛,“怎麼哭了。”
韓清的眸子隔著水霧望著他,眼神裡有隱忍的哀傷和痛苦。
傅閒不再問他,抬手,拇指輕拈了他頰上的一顆淚珠兒,拂開他額前的髮絲,露出那藏著的小小花朵,沒有多想,順其自然地,天經地義地,義無反顧地,傾身,吻了上去。
人的額心,是個敏感而重要的位置。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那裡,酥麻的感覺擴散,身體為之戰慄。
韓清還沒來得及體味這奇妙的感覺,才只剛剛意識到這是一個吻,就被一聲大嗓門嚇了一跳:“喂!!幹嘛呢老傅!!”
傅閒不為所動,唇在韓清的額上停留了一秒,才向後退了去,波瀾不驚地看著門口唐突的客人,語氣平靜:“來之前怎麼不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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