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叢奕很安靜,安靜的一片死寂,他話說的很少。
每次拿給他的食物,他一口口,吃的很慢很慢,但盡全力嚥下去。
“你睡會,要是有什麼事,我叫醒你。”
叢奕點下頭,馮宇拉他枕在自己腿上,把大衣蓋在他身上,叢奕低聲說了聲:“謝謝。”
馮宇苦笑一下,“上次我說大恩不言謝,你不是跟我說那哪行,老天爺這是多怕我欠你人情,這麼快就給我報恩的機會。”
他的話音落時,叢奕已經昏睡著了,馮宇嘆口氣,拔開他零亂的髮絲,“傻子,比我當初還傻,我當初照顧我那口子都沒費過這麼大勁。”
第三天的時候,江寧的兩個姐姐從老家趕來,可以瞞著然然,但不能瞞著戚姐,戚姐給她們打了電話。
舊年相識,經歷這麼長久的歲月再見,她們老了,他也早不是當年的男孩。
江寧二姐在醫院待了一下午就回去了,這種時候然然不能沒人照看,他大姐一直默默看著病房裡的江寧,過了很久,她深深嘆口氣,緩緩一字字說道,“叢奕,你和江寧的事,我媽還在的時候,其實,就看出來了。”
叢奕沒有回答,她神色淒涼,“就是因為看出來了,才想盡辦法把你們倆拆開,我們家就江寧這一個男孩,我爸去世的早,就指著他把老馬家的血脈延續下去。”
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叢奕,眼淚從眼眶簌簌滾落,她的聲音哽咽,“我就江寧這一個弟弟,這些年,他心裡苦,我知道。”
終於泣不成聲,“要是江寧能逃過一劫,你們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第 162 章
(一六三)
第六天深夜,江寧的體徵終於平穩,脫離生命危險。
一百四十多個小時,八千多分鐘,一分鐘一分鐘的煎熬,每一分鐘,都把心焚燒成灰。
第八天,他被從ICU推出來,經歷生死輪迴,再相見時,恍如隔世。
依然陷在昏迷中沒有醒過來,曾經是那麼堅毅鮮活的生命,只剩下慘白憔悴。
握在掌心的手,不再有力溫暖,僅靠葡萄糖營養液維持的身體枯竭的更厲害,腕骨嶙峋,眼睛深陷成兩團烏黑的陰影,手背上是一片注射留下的淤血紫青。
握著江寧的手,指尖顫抖的壓抑著內心痴狂的想把他再次緊緊摟在懷中的渴望,江寧已經支離破碎的經不起哪怕最輕的一個擁抱。
氣管插管撤下去了,他的嘴唇乾裂出一道道血口,身體上的外傷傷口、手術刀口逐漸癒合,曾經堅實的胸膛遍佈猙獰的血痂。
請了特別護士,但很多事實叢奕依然自己做,給江寧擦拭的時候,他俯下身,把臉頰貼在他的胸口,握住冰涼的手。
安安靜靜,這個世界他能聽到的,只有那顆心的跳動聲。
闔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無聲無息。
江寧,我在這裡。
等著你。
二十年的歲月,我們同來,也會同去。
陽光從視窗傾瀉下來,光線裡有浮塵飄動,微開的視窗吹進早春修剪草坪的淡淡青草氣息。
抬起頭,目光凝視著江寧,手指輕輕撫摸他消瘦的輪廓,他的眉眼,他的鼻樑,他的嘴唇,他的臉頰,他的每一線條,都是鐫刻在心底的痕跡,任時光磨礪,始終清晰。
逆光中依稀的剪影,青春飛揚,回眸微笑的少年,那時,他們相遇。
寂靜雨夜的巷口,梧桐葉落滿地,緊緊相擁,那時,他們分離。
他們曾經一起走了很遠,又缺失了在彼此人生中,漫長的一段記憶。
是命運,更是他們自己,最後在風雨飄搖中,遠去。
如果有天,你陌生了,我重新來,認識你,愛上你。
你和我,都不會在同樣的地方跌倒兩次,第一次是人生可以選擇和無法選擇的際遇。
第二次,是我願意……
…………END…………
(正文完結,不死心的等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