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們來說,所有的成功和肯定,都是靠著人前背後的努力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沒有人可以指望天上掉下餡餅,正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樣。
出發去比賽前一天,我們正在食堂吃飯,小林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秀一,我和松田要去神社還願,你們要不要一起去?都過了這麼久了,差點忘記了!」
他的聲音很響,透過食堂的嘈雜和我和相沢之間隔著的一張飯桌我依然聽得很清楚。
相沢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對哦,我也忘了呢,要去的,你們下午沒課是嗎?那一起去吧。」
「嗯嗯,你們在吃飯吧,吃完一點在校門口等吧。」
「嗯,好的。」
結束通話了電話,相沢失笑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之前許願時的心情,劫後重生的感覺大概還很不真實。
其實就連我,到現在也還覺得像做夢一樣,很多事,當時經歷時的心悸和焦慮,往往在經過之後變成不可思議的新奇。
「等會我和他們一起去還願,早上討論的那個辯題赤阪你自己先看吧。」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相沢,眯起眼睛看著我笑,帶著一點點感慨和落寞的笑容,讓我覺得心疼。
看著他,食堂裡的喧囂都退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只有他在我的視野裡,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也去還願。」伸手輕輕撫平他不自覺間微皺起的眉宇,我淡淡答了一句。
「哎?赤阪的願望不是全家平安嗎?這種願望不需要還的啦。」
「還有別的。」
他並不知道我後來一個人去過神社,當然,我沒有打算告訴他,但是他現在好了,不管是不是古樹的功勞,我都應該去表示我的感激。
至少冥冥之中,我的願望被神靈聽到了,至少最終,神靈沒有拋棄我們。
相沢看著我,清澈的雙目中慢慢沉澱出了然的情緒,微挑起的眉梢上帶著無限誘人的風情。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輕輕勾起嘴角,我看到他臉頰上淡淡清秀的酒窩,禁不住低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揚起微笑。
下午和小林、松田匯合後,我們又一次一起到了神社。
回想半年多來的點點滴滴,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神奇,我看著小林興奮地拉著松田去還願,心裡緩緩流過不知名的情緒。
「秀一、赤阪,快點過來啊。」
站在古樹下恭敬地鞠躬冥想還了願的小林,轉頭對著我們的方向大聲喊了一句。
清脆的嗓音隨風飄出去很遠,把他的激動和興奮也一起帶著飛了起來。
相沢應了一聲,邁開步子的時候轉頭看了我一眼,很快的一瞥,快到我來不及捕捉他目光中的含義。
只看到一道深黑色的光芒順著他轉頭的軌跡劃開,留在空氣裡,耐人尋味。
我抬腿跟上去,走在他身後半步,目光專注地落在他身上,這裡不是學校,沒有人會注意我目光的盡頭,我甚至可以肆無忌憚。
相沢沒有像小林那樣只是在古樹下隨便找個位置還願,如我所想,他徑直走到了我們上次許願的地方,抬起頭細細看著。
陽光穿過寬大的樹葉堆成的樹陰,稀稀疏疏的光斑碎碎地照在他臉上,隱約可以看到的金色光線圍繞著他。
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古樹的精靈。
我沒有跟過去,停在了離他五步遠的地方,他尋覓的目光很快停在了某一點上,微微睜大了些的深黑色眸子裡洋溢起驚詫的神色。
然後他伸出手,蔥白修長的指尖隱隱帶著脆弱的顫抖,他滿臉虔誠卻目光迷離地取下了一張許願紙。
那張我後來掛上去的許願紙,寫著和他同樣願望的許願紙。
我看著他以極緩慢磨人的速度開啟那張紙,心裡突然湧起深重的疼惜,想走過去抱緊他,把他強壓著的心痛和後怕都攬進懷裡保護起來。
但是我動不了,雙腿像灌了鉛般,那樣寂寥哀傷的情景,居然讓我動彈不得。
我突然之間意識到,即使到了已經互相表明心跡的現在,我仍然沒有完全擁有相沢。
他長久以來對生命的害怕和無助依然緊緊纏著他,從來沒有消失過。
「秀一他……」
小林的聲音小心地響起,那聲音卻成了刺激我的突發裝置,身體從冰冷的僵硬中緩過了神來,我衝過去,把相沢緊緊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