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在墓地前,我將梅子整包都倒在了地上,三成在正前方灑下一杯酒,這裡沒有埋葬誰的屍骨,所以不會有什麼墓碑,更沒有墳頭。
該說的,我和三成在這一年裡都已說盡,兩個人坐在這裡都只是沉默。我們都有很多事情,想向周衝問個明白,但是,再也沒有機會了,而且現在問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周衝還活著,我們不知道他被關押在哪裡,他已經是個死人了,我只希望有一天,我能看著他的骨灰撒在這裡。
我和三成倒滿一杯酒,相互碰了一下,又對著墓地敬了敬,然後都是一口喝掉,燒酒度數很高,勁大,燒的我喉嚨生疼,不過心裡終於舒緩了些。
三成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自己點了一根,又丟了一根給我,接著扔一根到墓地裡。我和三成從來都沒有抽過煙,但是卻很自然的接過它,什麼都沒有問,默默的讓三成給我點了火,深吸一口,不嗆,才發現,一切都在變化。
也許以後我們見面的次數將會越來越少,不過我知道,我再不會粗心丟掉什麼。將菸頭扔在地上,學著大人的樣用腳踩滅,拍了拍手,三成抬頭看著墓地。
“哥們,我走了,明年再來看你。”
我看著三成,見他還是凝視著墓地,於是也轉頭看向它。
“哥們,明年,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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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一號,我一個人獨自踏上了到北京求學的路,老爸為我這次遠行準備了不少東西。買了臺電腦,也給我配置了手機,交代我報完名一定要打一個電話回家。
小城太小,還沒有火車通道這裡,我是坐長途汽車到了南京才買到去北京的火車票。
旅途的乏味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品味,無數個和我一樣的學子臉上帶著彷徨或是期待的表情穿梭在車站前。
我其實有點緊張,看著龐大的人流,聽著吵雜的交談聲,一個人坐在候車廳裡左顧右盼。這裡有抱在一起的情侶,母子,朋友,將要分別,臉上帶著不捨和留戀。
我不由得握緊放在腿上的書包,那裡沒有隨身帶著的學費和手機登貴重物品,不過對我來說,我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全部在這個書包裡。
孫月涵給我留下的東西不多,那張電話卡,那條我珍藏著的她親手織的圍巾,我給她記的筆記本,還有一打整整齊齊疊在一起的塑膠包裝袋,以前,它們是用來裝甜甜圈的。
2007年9月1號,我在清華大學報了名,商務管理專業,因為生命裡唯一的女孩。
2008年1月5號,我拿到了大學全額獎學金,回家過年。
2008年3月14號,三成打電話告訴我,他回小城了,買了那塊墓地。大成和二成一起湊了點錢,讓他就在家裡做點小生意。
2008年5月12號,汶川地震,我跟隨同學一起到四川救災,認識一位房地產老闆。
2009年初,小城的規劃方案基本開始實施,縣裡降低門檻向外界招商引資,我考到了高階會計師證,將大學兩年間給別人做預算的外快全部交給了三成,聯絡了那位房地產老闆,讓他帶著三成涉足小城的房地產業。
2010年8月10號,傲成房建有限公司正式成立,註冊資金兩千萬,我和三成各自佔一半的股份。
2011年,我畢業了,放棄了學校給我的碩博連讀的機會,回到小城,幫著三成料理公司的事情。
2011年底,傲成房建三處小區的一期工程結束,盈利超過兩億,我和三成都成為了小城數一數二的富豪,公司透過一年的快速發展變得更加有生命力,我辭去了公司總裁的職位,將它又還給了三成。
2012年新年,三成全家和我全家一起在隸屬於我們公司的景山小區最大的別墅裡過年,三成將這座別墅專門留下來給我做居所,但是老爸老媽不習慣在這大房子裡,我也只好一直住在小院裡陪著他們。
新年過後,我和三成按照慣例來城東的墓地看看周衝,現在這裡已經有了一座很豪氣的墳墓,大理石打造的墓牆,就連墓碑也比其他墳墓高大兩倍。
他一個人在這裡冷冷清清了一年,我得和三成陪他喝點酒,聊一聊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五年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事情都已看淡,在塵世的磨練中,我也變得更加世故和灑脫。對於周衝逝去的痛心,慢慢的變淺,我越來越感覺其實他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因為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會下去跟他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