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逃開,卻又有點不捨得。
可他到底在不捨個屁啊!
平措不安地扭來扭去。
“別鬧。”唐念青用手臂圈著他。
這樣的姿勢,兩個男人,這樣,平措本來就燒得通紅的臉更紅了。唐念青這人太膩歪了,比蘇威埃人還膩歪,不不,蘇威埃人也是他編的,可憐的蘇威埃人……
平措憋了一會兒,忍不住沒話找話:“呃…那個…你身上的傷…怎麼來的?”
唐念青低頭:“哪個?”
是啊,他一身都是傷痕,比自己這個上戰場的都多。
“最長的那個。”
“在虢軍組織部黨|務調查科出任務時,落下的。”
“虢軍?”平措嚇得差點跳起來,“你不是工兵嗎,你……”
“誰說我是工兵?”
“那…那你是什麼?”
“我畢業於蘇威埃的澳斯托茲那雅特工學校。 ”
平措張大了嘴。
“別害怕,我並不是叛徒。”
平措沒懷疑他是虢軍的人,只是大大吃了一驚。因為他聽連長說過,有個人從29年就打入虢軍機要部門,一路爬升到在委座身邊,擔任了秘書一職。但委座生性謹慎,密碼本總是隨身攜帶,他只能靠著委座換衣服的半分鐘間偷出密碼本飛速地看一眼,破開密報。
虢軍前幾次大圍剿計劃剛剛制定,還未實施,其全部內容就被他破譯,並被送到軍|委負責人周委員長及蘇區的主席、朱將軍面前。
後來,那人負責地下情報保衛工作的好友顧先章叛變,他再次冒死將情報送出,才保下了當時紘軍所有領導人的性命。他也是在那次叛變中,唯一活下來的地下情報員。
甚至在萬里轉移途中,他也未曾讓紘軍中過一次埋伏。
這個人在軍中威信極高,被傳得神乎其神,畢竟僅靠著匆匆一瞥就能記下所有密碼並且破密的人,自始至終,只聽說過他一人。為了保護這位做出過大貢獻的同志,他的身份一直不為人知,但平措打死也沒能想到,這人就是唐念青。
“所以……唐念青是假名吧?”平措小聲地問,雖然周圍並沒有異樣。
唐念青笑了笑。
平措往四周張望了一下,壓低嗓子:“那你真名叫什麼?”
唐念青盯著他,沒說話。
“哦,我不是故意打探,我知道你們的身份都要保密的,要是被人知道就完了。我只是,我那個……你不是說我忘了你嗎?所以我就想……我就是想我也許能記得起來……”
唐念青默默地看著他。
平措被他看得低下了頭:“還是當我沒問吧……”
唐念青收回視線,轉頭望向透光的石縫:“以前的名字很難聽,我不想說。”
“不會叫趙大毛李二狗之類的吧?”
“……”
平措第一次讓他吃癟,心情大好,低頭竊笑。
一隻冰涼的手忽然蓋上了頭頂。
“真希望,雪永遠不會停。”唐念青輕聲說,“一直下一直下,把我們埋在一起。”
平措被他摁著腦袋,有些怔住了。
。
雪,當晚就停了。
平措喝了一點雪水充飢,他已經感覺不到飢餓了,只是有時胃部會突然絞痛,但這種情況他早已習慣,行軍打仗,過得本就是風餐露宿的生活。
一束髮黃的手電光投射在凹凸不平的洞頂,亮一亮,滅了,亮了,滅了。唐念青像個孩子似的玩著手電,默默不語。自從他下午說了那句話後,他們一直沒有說話。
洞中的光線因此變得忽明忽暗,平措望著那一閃一閃的光,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正枕著唐念青的手臂。
他半躺著,用手指在山壁上敲,嗒嗒嗒,嗒嗒嗒嗒,彷彿在彈奏什麼曲子。平措望著他的手,忽然就想起了琴,坐在溫暖明亮的小洋房裡,微微低頭彈著鋼琴的樣子。
海底那麼冷那麼黑,她在下面,會不會怕?
唐念青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把手按在他額頭。
冰冷的觸感讓他瞬間回過神。
外面又遠遠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腳步聲,這回腳步聲很大,地面甚至在微微震動。虢軍彷彿傾巢而出。唐念青眼神銳利了起來:“他們耐不住性子了。”
平措腦子鈍痛鈍痛的,難以思考:“他們要幹什麼?”
“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