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下尚未掛上風鈴,整個天地比如今要安靜得多,安靜得他幾乎要以為世間只餘下了他一人。
可原來那個時候,雲安也並未入睡。
嚴宇城怔怔地想:至少,還有云安,一直念著自己。
好像……雲安已經成了他曾存在的唯一證據。
他仰著頭,正對著茫茫的蒼穹,聽著泠泠的清音,忽然又想到,他的雲安花了整整一夜時間編織的風鈴,又怎麼會只是用來比過衛鳶、安撫冒牌貨的道具?
他這才記起,從前有人曾無意中提起過,風鈴在傳說中有一種神秘的用途——招魂。
於是他一點一點地朝著微微搖晃的風鈴挪了過去,踮起腳尖,用半透明的指尖去觸碰在風中清響的鈴鐺,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心思傳遞過去那般。
“如果你真的有靈,請你替我告訴雲安,我一直在他身邊,沒有離開。”他仰著頭,神情虔誠而莊重,說到下一句,眼神卻陡然溫柔下來,道,“……還有,我很想他。”
——我想他。
我想他溫暖的聲音,掌心的溫度,柔和的眼眸,和唇邊含著的微笑;
我想牽他的手,走過熟悉的路途;
我想再親親他,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我想窮盡一切的言語,將我的思念傾訴;
我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更想對他說,我愛你。
可我也許再也等不到這一天。
所以在我離開這人世之前,求你替我告訴他,我很想他。
……
風鈴搖晃了一夜,嚴宇城在窗前等到天明。
而冒牌貨還在床上沉沉昏睡。
等董夏推門進來晨間叫醒的時候,發現他面色已經一片慘白,整個人的氣息都弱了很多。
董夏目光沉了沉,俯下身在他的鼻端探了探,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在他的耳旁喚道:“主人,該起了。”
冒牌貨沒有反應。
董夏撇了撇嘴,目光在床頭櫃上的水杯上晃了一下。嚴宇城看得出,他很想用那杯水直接將昏睡的冒牌貨直接潑醒。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門軸轉動聲響起,陸雲安慢慢地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還帶著倦意,衣角上沾著晨間草葉上的露水。
董夏想對他說什麼,他卻抬手止住了董夏即將脫口的話,徑直走到床頭,小心地將冒牌貨的身體翻了過來,然後用指尖在他頭上的穴位上按揉了幾下。
冒牌貨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像是睡夢中被什麼纏住。他臉皮抽動了幾下,額上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片刻後,猛地張開了雙眼。
陸雲安俯下身,臉上一片誠摯的擔憂,好似眉目間都帶著一絲清愁,溫聲道:“主人,該起了。”
冒牌貨像是被魘住了,驚魂未定地坐起來,一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掌不肯放,抖動著雙唇沒有說話。
陸雲安細心地用手帕擦去他額上的汗水,一隻手在他背後安撫地輕拍了一下,道:“沒事了,主人,我在這裡。”
第25章 25
這一次冒牌貨的“病情”來勢洶洶。
冒牌貨本來也以為自己被對手暗算,不過只是沾了少量的劇毒,調養一段時日就會好,誰知他的臉色一連好幾日都慘白如紙,甚至到後來都透出一點教人心驚的青黑。
冒牌貨是死過一次的人,自然惜命得不行,一時間竟變得風聲鶴唳。所以當他到醫院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醫生鄭重地告訴他根本找不出什麼問題的時候,他的情緒陡然暴躁起來,一腳踹翻了診療室的凳子。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整個人都透著陰沉,眼底湧動著著風暴的前兆,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失控。
幸而他的身邊還有陸雲安。
陸雲安不是醫生,卻奇異地讓他感到安心。
後來,大概是西醫的失敗讓冒牌貨再不抱信心,他接受了一位老中醫的診治,每日都要喝下一碗苦澀的藥湯。
老中醫說這是安神養身的藥劑,對他的身體大有裨益,讓他要堅持服用,果然冒牌貨試了一段時日之後,臉上又慢慢地恢復了血色。
冒牌貨也曾暗自懷疑過老中醫的用心,於是趁人不注意抄錄了藥方,又包了藥渣悄悄找了另一個大夫去請教。那大夫替他仔細地把了脈,對著藥方研究了好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
冒牌貨一驚,正想追問,大夫卻搶先開口道:“之前替你診治的是哪一位?”
“姓劉的,六十多歲。”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