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對他的看法怎麼可能變壞,只有感激的。”
張副官說,“那不就是了。白雪嵐那東西死不足惜,就憑他對我們廣東軍做的那些事,別說一根指頭,軍長就算把他點了天燈,我也只有鼓掌叫好的。但要白雪嵐因為宣懷風的名義,而獻出一根手指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豈不就成了小說裡那為了愛人而犧牲的勇敢的人物了?軍長你想要宣懷風和他斷個徹底,卻又讓宣懷風欠他這麼天大的人情,所以我說,我弄不明白。如果宣懷風喝了姜御醫的藥醒過來,看見白雪嵐血淋淋的傷口,他還會有任何向軍長表示服氣的可能嗎?”
展露昭搖頭說,“這是不可能的了。”
張副官兩手一攤,“我說的就這意思。宣懷風病得快死了,軍長找人救了他的命,他應該感激軍長的。到頭來,他倒去感激白雪嵐,把軍長恨入骨髓,我為著這個,不得不勸軍長三思。”
展露昭已經想透徹了,便說,“我不能讓他給宣懷風做這天大的人情。算了,今天先放他囫圇回去,以後找著機會,再把他切零碎。”
張副官笑了笑,低聲說,“軍長,何必日後找機會?軍長忌憚的,不過宣懷風心裡怎麼想罷了。現在宣懷風能見著他,我們且不動他,還要做出仁義大度的行為來。等明天晚上,宣懷風到了軍長手裡,他們兩人見不著面,軍長再怎麼料理姓白的,宣懷風也不知道。那時候,軍長何不用宣懷風,來要挾要挾姓白的?我看白雪嵐的態度,似乎為了宣懷風,是什麼事都肯做的。”
展露昭臉上,便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猙獰來,拍拍張副官的肩,誇道,“張副官,你這個主意,出得不差。”
兩人說了一番私話,從簾子後面轉出來。
展露昭對姜御醫吩咐,“你去準備藥吧,一會我親自送過去。”
然後,朝著白雪嵐把手一揮,“你可以走了。”
宣懷抿不知他們在簾後嘀咕了什麼,見展露昭一出來,態度頓時產生了變化,臉都漲紅了,大聲提醒說,“軍長,他那根手指,還沒有割呢!”
展露昭冷冷道,“我自然有我的主意。”
白雪嵐見著這機會,哪裡有不急流勇退的,把匕首往桌上一放,不做聲就出了病房。外面遠遠的走廊那頭,孫副官領著一隊護兵正等得滿腦門汗,看見白雪嵐總算全須全尾地出來,懸起的一顆心總算可以放下,趕緊迎上來,低聲說,“總長再不出來,我就要帶人衝進去了。真怕廣東軍的人瘋起來,真把總長埋在裡面了。那可怎麼得了?”
白雪嵐笑道,“比瘋狂嗎?他們和我差得遠呢。”
孫副官問,“事情說妥了嗎?”
白雪嵐說,“今天晚上,懷風總算能得著一碗藥。我們回去商量罷。”領著孫副官和護兵們,在廣東軍虎視眈眈下,往樓梯那邊回到二樓去了。
過了大半個鍾頭,果然送了煎好的藥到二樓來,只送藥的人不是護兵,卻是展露昭本人。
因為白雪嵐已經服輸,展露昭的姿態,自然比早上來時更有底氣,指明要親自為宣懷風喂藥。宋壬等護兵是早得到白雪嵐嚴令的,知道這人手上那碗藥,繫著宣副官的性命,只好忍氣吞聲,讓開道路,讓展露昭進了病房。
展露昭到了床前,當著白雪嵐的面,坐在床邊,把宣懷風上半身扶起來,一勺一勺地喂藥。宣懷風是不省人事的,藥汁喂到嘴裡,總有一點從唇角滲出來,留在下巴上。
展露昭用指尖拭著那漂亮的嘴角,拿眼睛去斜白雪嵐,笑著說,“這樣喂不成事,把藥都浪費了。病人喝不下藥,怎麼醒得過來?我看過一個洋電影,有很新穎又不浪費的喂藥的法子,我試一試,怎麼樣?”
白雪嵐眼角猛地一抽,腳步彷彿要往前踏出去,最後卻反而退了一步,沙著嗓子說,“不錯,這藥不能浪費。”
說著,便咬著牙,把身子一轉,臉直對著牆壁。
不多時,腦後便傳來嘖嘖溼意之聲,又隱約有展露昭滿意歡喜的嘆息。白雪嵐聽著那些不堪聲息,五臟像被人用匕首划著,但不管內裡如何痛苦,身體卻始終如石像般屹立著,沉默地面著壁。
過了大概一刻鍾,這碗藥才算喂完了。白雪嵐轉過身來,展露昭正把宣懷風放回枕上,恰巧枕頭下面露出一角東西來。展露昭拽著那角兒一抽,原來是一張照片,藏在枕頭下。相片上宣懷風和白雪嵐手拉手站著,笑得十分快樂。
展露昭說,“明天中午,我再送藥來。明晚這人就是我的了,你趁著這點子光陰,和他好好告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