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我與交警大隊和煤氣公司交涉,這是煤氣公司賠給你們的錢,二十萬。你收好。”
墨瞳慢慢地接過支票。
陳昊天拍拍他的背,“墨瞳,好好的。我想,你爸爸也是這樣希望的。”
墨瞳在他要走出房門裡叫住他,“陳先生,可不可以,請你轉達給警察或是法院,我不太明白這些事。”
陳昊天柔聲說,“要我轉達什麼事,儘管說墨瞳。”
墨瞳說,“請他們,從輕發落肇事者。就象你說的,人死不能復生。無須再陪上一個家庭的幸福。”
陳昊天深深地看了男孩子一眼,“我會的墨瞳,”他說,“放心。”
陳昊天走出墨瞳母親的家。
眼淚嘩地流下來。
其實不是的,這兩天的事故調查,人證物證都說明,煤氣公司的司機沒有責任。他們一毛錢也不必賠。
安然,是自己撞上去的。
陳昊天在心裡說,我怎麼能告訴你啊墨瞳。
從葬禮過後,墨瞳一直沒有去上學。
本來,他可以提前畢業,正在準備論文的答辯。
但是,他似乎再也不想完成那個答辯。
他呆在家裡,長時間地靜默,有時一天兩天都不說一句話。
也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
母親束手無策。
有一天,有人敲響了墨瞳家的門。
母親不在,墨瞳走過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他再也沒想到會出現的人。
53
站在門口的人,有著高大卻微胖的身形,團團的圓臉,極平常的五官,手裡拎著一個普通的紙袋。
是周釋明。
墨瞳一時愣在那裡,不知他的來意,居然沒讓他進門來。
周釋明微笑起來說,“小安,不要誤會。我,代表我自己來的。我知道你家裡出了不幸,想來看看你。”
墨瞳小聲說謝謝,把他讓進來。
周釋明走到客廳,對著牆上安然的遺照深深彎下腰去,鞠了三個躬。
他回身走到沙發前坐下,墨瞳給他端上一杯茶。
這個男人,在周家一個很尷尬的存在,他的特別就在於他的極其微弱的存在感。無論是媒體,公眾,還是周家人自己,似乎都不甚在意他,從未有人對他寄予過希望,相反漸漸地,周家人開始接受他給他們帶來的失望,他象駱駝群裡跑進的一隻掉了毛的黑羊,為周家留了後,彷彿是他唯一的可取之處。
墨瞳靜默地看著他,不知他要說些什麼,也不知跟他說些什麼。
周釋明把茶杯捧在手裡,慢慢地在轉著,過一會兒喝一小口,過一會兒又喝一小口。
終於,他放在茶杯,抬頭看向墨瞳。
“我這樣地來,是很冒昧的。但是,我有些話一直想找人說一說,可是,好象,沒有人會聽我說心裡的話。小安,我們從無深交,但是,不知為什麼,我想跟你說一就。”
墨瞳點點頭,沒有作聲,在他的對面坐下來,看著他。
周釋明把十指交叉,身子微微前傾,緩緩地說起來:
“我,是家裡的老二,”他輕笑,“一直是不被重視的一個,以前我看一本書上說,家裡的第二個孩子,就好象是夾心餅乾裡的餡兒,最美味,可是最容易被忽視。那時我就想,我一定是一個例外,我從來不是這樣精彩的。小時候,媽媽總是說,你看看你哥,成績多好。或者說,你看看你妹,比你小,比你有心計。爸會說,隨他去吧。不怕將來沒有一碗飯給他吃。長大以後,爸又對我說,家裡生意上的事,不要你操太多的心,你的任務是,給我生孫子。你看,如今我有三個孩子,我已經開始謝頂,開始有啤酒肚。可是你知道嗎小安,我其實才三十二歲,只比我哥小兩歲。”他又笑一下,神氣疲憊黯然。“他們,所有的人,他們會問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我在幹什麼,這許多年,我所在的只有一件事,浪費,浪費我的生命,這麼寶貴的東西,我卻大把大把地揮霍著,周家所有人中,最奢侈的,竟然是我,竟然是我。”
墨瞳看著這個一直以來被大家看作是平庸的男人,看著他眼裡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周釋明又笑起來,“啊,看我,在說些什麼?今天來,想送你點東西的。”他從一直放在沙發旁的紙袋裡取出一個鏡框,遞給墨瞳。
鏡框裡,是一幅畫。
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