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在前臺。王行長調任S市分行副行長,升了一級,而那個副經理的位置成了我另外一個同事的,三個月沒上班兒,難道職位還會給我留著麼?厚道的是,單位對我沒上班的三個月按事假處理了,發了每個月該發的最低補助,甚至年底獎金還按百分之六十補發給了我。我不知道這些是叔叔還是小李幫我爭取的,我不知道身邊的同事怎麼看我議論我,我完全沒有那個心思。看著這厚厚的錢,我的反應很奇特。我吐了,最後吐到滿嘴都是膽汁的苦味兒。
吳越非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他說他一個人沒勁,反正我這屋子大,還能少交一半房租。知道他是好意。那天他來找我,發現我正坐在地上看我的賬本。我跟他說我們分手了,還說了當時的情形,他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天,他才把我從地上扯起來,說,‘明天我就搬過來’。
後來他跟我說,當時我的樣子差點把他嚇死,臉色死人白,額頭都是汗,身上冰涼。說話的時候連點表情都沒有,手指翻筆記的動作跟殭屍似的,簡直就是大白天活見鬼了。
我笑著沒說什麼……他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我狀態不好,很不好,可是我不會出事的,我出事了誰養我媽。我只是回不過神兒來,他也許不懂,那種被生生折斷卻感覺不到痛的詭異。
吳越說,安然,你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話你。
我搖頭,我覺得我沒資格哭。
小李仍然很照顧我,還會不時的拉我出去吃飯,只是吃飯,說說單位的事兒。她對著我時常會有點點的心虛,也許是覺得我會因為暮雨的事遷怒於她。其實她不知道,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事情走到這個地步我誰都不怪,只怪自己。她跟我說起她爸她媽的恩怨,他們為什麼離婚,為什麼她會跟她媽姓……我也會有一搭無一搭地回應兩句,“你金枝玉葉的跑咱們這小旮旯幹什麼?總行喝茶看報紙的生活不是更適合你嗎?嫌上面黑?”她沉默了一下,點頭,隨即又苦笑著說,“安然你還真是自己不舒服也不讓別人舒服的那種人。”
她為什麼要留在這個小旮旯,她不說,我就當不知道。反正,任何原因對我而言,都沒什麼差別。她雖然說我讓她不舒服,卻還是不斷地約我吃飯。
某次在麵館吃麵,說著說著她提起取代我成為會計管理部副經理的人,說照片一準兒是他搞得鬼,然後嘰嘰咕咕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推斷,我邊嚼著麵條邊發呆,那個事兒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了,我根本就沒去聽。忽然我隔著玻璃看見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整個人一震,他,還在這個城市嗎?我撂下筷子不理小李的呼喊幾步就衝出了麵館兒。在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步行街,我瘋了般朝那個人奔過去,趕上之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人回過頭來,卻是一張陌生的臉。我被罵了幾句神經病,等那人走沒影兒了我還石化般的站著。
比較好的一點是,無論孃親是在醫院,還是她出院在家養病,我幾乎每次歇班兒都回家,我必須回去,我要看到我孃親,摸到她,我要感覺到我存在的意義,否則,心裡那種空虛早晚折磨死我,我會像個氣泡一樣飄飄忽忽直至碎掉。孃親開始問我暮雨怎麼沒有一起回來,我就說他忙,後來,她總是問,我沒辦法了,只好說暮雨不在L市幹了,他隨著施工隊去了別的城市。不算說謊,他大概確實是去了別的城市,分手後,我就再也沒在L市見過他。孃親看著我,半天才說,“他這毛衣我還有一隻袖子就織好了……”
我說行,等你織好了,我寄給他。
有時候特別恨,暮雨你怎麼這麼實在呢?說不聯絡就不聯絡,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緩衝都不給我,一點兒線索都不給我。我每天手裡都攥著你給的玉豆角才能睡著,我醒來第一個感覺便是心臟上刀鋒劃過般的冰冷疼痛。吳越好幾次把我從噩夢裡叫醒,默默陪著我等天亮。
我每天都要查暮雨那張卡的流水,雖然都是沒有變化的。後來我把他那張卡開通的簡訊通知,留了我的自己的手機號碼,一旦他卡里的錢有任何變化我都知道。這很方便,我有他的身份證影印件,有他的賬號密碼,我能做一切相關的業務。其實,我只要任何一點點線索能來猜測他在幹什麼就行,我覺得那些賬本上記錄的甜蜜往事越來越不真實,我想確定他曾經存在過,並且繼續存在著。可惜,我在一年的時間裡,只接到過四次簡訊,全部都是季末結息時自動入賬的利息。
那種陷在迷霧中出不來的日子,我整整過了一年。回憶起來,唯一清晰的就是某種粘稠的絕望和駭人的空虛,正常的生活對我而言變成一種要提起全副心力去應對的負擔,我被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