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3 / 4)

人手牽著手,並不害怕。

廚房裡亮著燈,暖黃的燈光從視窗和門口瀉出來——老爺在坐在桌邊小酌,老太太在灶間忙碌,對話從裡面隱隱傳出——

老太太說:“……這麼老實的人,怎麼會出這種事,想也想不到——”

“我就說那裡這麼簡陋的裝置,遲早要出事的,被我說中了吧?”

“聽說原本今天是休息的,就為了多賺幾塊錢,唉——”

“三兒怎麼還沒回來?”

“我讓他去叫南生那孩子了,這會兒家裡一個大人也沒有,你也知道阿松他媳婦跟她婆婆仇人似的,她婆婆一向偏心得厲害,一出事,記不記得家裡的小孩都不知道,可憐孩子餓著肚子一無所知呢——”

“事情一出,國權就騎著三輪車送他去醫院了,我估摸著,應該還算及時——”

“就我們這裡的小醫院,接不接收也是問題,就是收了,估計也治不了,聽說挺嚴重,肺都戳破了——”

兩個孩子站在門口,周南生已經知道他們在講的是自己的父親,眼淚迅速湧上眼眶,但是他強忍著,內心的慌張無所適從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謝暄緊緊捏著他的手,手心裡都是粘膩的汗,他朝屋裡喊:“外婆——”

裡面的談話戛然而止,老太太招手讓他們進來,“來了,南生,今天就在這裡吃飯,晚上和三兒一起睡好不好?”又囑咐謝暄,“吃晚飯,一起去把南生的書包帶回來,明天早上再一起上學,知道嗎?”

謝暄點點頭,看向周南生。

周南生不吭聲,但眼淚已經順著臉頰往下流了。老太太略略粗糙但溫暖的手揩去他臉上的淚,“哭什麼,今天你爸爸媽媽有事回不來,就住在外婆家,就跟自己家一樣,你和三兒不是最要好了嘛——”

一頓飯,在老太太的不斷夾菜勸說和周南生悶不吭聲地扒飯中度過。

晚上兩個孩子睡在一張大床上,蓋著一張被子,那時候天已經開始涼了,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雨打在屋頂青瓦上,清晰可聞,四野寂然。原本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的兩人這會兒卻各自瞪著床頂。

過了很久,久到謝暄以為周南生都睡著了,他轉了個身,側向床外。謝暄也跟著小心翼翼地轉身,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南生?”

周南生不動。

謝暄又推了一下,“南生,你在想什麼?”

周南生吸了吸鼻子,依舊沒說話。

謝暄驚覺他可能在哭,於是支起胳膊,探過身想去瞧他的臉,遲疑道,“南生?”

周南生擰了擰身子,將臉徹底埋進身下的床褥。

謝暄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躺回自己的位子,將額頭默默地抵在周南生的背部,輕輕地說:“沒關係的,南生,沒關係的——”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在兩個孩子相依相偎的時候,周南生的父親周志松在送往市立醫院的途中斷了氣。

周南生是在第二日放學回家後才得知的訊息。

對那時候的周南生而言,死是太遙遠太陌生的名詞。他甚至無法真切地感受到緻密親人的離世對他的影響和悲痛,整個人都恍恍惚惚渾渾噩噩的,被那些大人如同提線木偶般裝扮提點。

農村的喪事一向隆重而喧鬧,哭喪的人那哭聲都是精心編排過的,有著獨特的韻律,周南生的母親、奶奶、姑姑,幾次哭得幾乎要厥過去,被人扶著勸著下去,但真正的悲傷——周南生真的不知道——他沒哭。

大人們也許覺得孩子還不能真正瞭解那種悲痛,對他甚是寬容,他還不知道,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將在今後的人生道路上遇到怎樣的坎坷辛酸,他只是討厭著那些同情憐憫的目光。

出殯那天,老太太帶著謝暄去吃喪酒,手臂上彆著一塊長方形的小黑布,小黑布上一朵白色的小絨花。酒桌上,所有跟亡者家沾親帶故的人都到了,吃吃喝喝,好不熱鬧。謝暄覺得奇怪,這就是死亡——

周南生請了假,他母親帶他去外婆家住了,但到底不能撇下學業,一星期之後,他回來——彷彿瘦了許多,一雙黑色的眼睛越發深邃明亮,藏著很多很多的心事,欲言不得。原本飛揚跳脫的孩子一下子變得沉默,好像一下子長了好幾歲。

那天,下雨,周南生來找謝暄,兩個人來到一貫玩的老戲臺——戲班子走了,也一併帶走了那些熱鬧繁華,戲臺又變得冷冷清清,甚至那些精美木雕牛腿橫樑似乎又舊了一些。

兩個人並排坐在戲臺上,垂著兩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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