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穎卓更加困惑，不過，能看到爸爸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爸爸，我考上國大了，還考了第一。”
爸爸笑著說：“爸爸都看見了，在天國裡也有很熟人都看見了，爸爸一直都為你自豪。”
唐穎卓甜甜地笑了。
唐穎卓在和孫超凡那番對話之後，一刻不停地奔向天國的大門。在門口遇見了當初那個天使。
天使嚴厲地看著他：“你不在天國裡好好學習，怎麼跑到這裡來玩，快回去吧。”
唐穎卓氣喘吁吁地說：“我要回、回人間！”
天使的神色變得異常微妙，他皺了皺眉說：“之前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一旦升上天國見了父神就是神的子民，不可以再反悔，反悔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不管！就算是再死一次都行，反正我一定要回去！”
天使深深嘆了一口氣：“其實，在你昇天國之前我就看見了一個人，他一直在你身邊守著，雖然痛苦卻未絕望，所以我才讓你好好考慮的，因為你當時還沒死透，如果死透的人我是不會囉嗦那麼多的！既然你想回去，那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在天國的記憶就會抹去，還有，你的壽命將會折損！”
唐穎卓笑了笑，說：“佛祖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還是比較喜歡如來佛祖。能不能快點？我趕時間。”
天使慍怒地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把他踢出天國，返回人間。
唐穎卓飄飄蕩蕩在天上墜落了七天七夜，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軀殼，看見一個男人伏在自己身上默默地抽泣。唐穎卓一愣，真的是妖孽，聽聽他在嘀咕什麼，把耳朵貼在他唇邊。
“卓，知道麼，我活著好沒意思……”
唐穎卓頓時感到鼻管子裡發酸，一頭扎進冰涼僵硬的軀體裡。
明遠握著唐穎卓早已冷卻的手，忽然感覺手動了一下。明遠抬起頭，發現唐穎卓的睫毛在微微顫抖，簡直不敢相信。
“卓！”
唐穎卓聽見耳畔熟悉的聲音，輕輕睜開了眼睛，動了動嘴唇。
“水……”
明遠在英國的時候，唐穎卓總想著，如果有一天還能見面，無論如何都要告訴他，自己很想他，哪怕他已娶妻生子，哪怕他對自己不屑一顧。這份思念就像一種強力腐蝕劑，幾乎把心化成血水。記得吉檀迦利的一段話這樣說：我渴望而不曾得到的以及我已經到手的東西——都讓它們去吧！只讓我真正擁有我一向摒棄和忽視的東西。
那些日子裡，唐穎卓無數次默唸著這些話，沒想到如今美夢竟已成真，就在眼前，眼前這雙璨若星辰的滿是寵溺的眼睛，不正是那個曾被摒棄和忽視的東西嗎。
唐穎卓可以告別流食，吃一點好消化的食物。六個半月的不間斷的全身按摩，使得他的肌肉和消化系統沒有退化，只要一有意識了就可以直接投入工作。唐穎卓聽護士說，每天兩次的全身按摩沒有一次不是明遠親自做。哥們兒雖然多，但明遠不讓他們上手，說自己愧對他，就讓自己彌補一些吧。唐穎卓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如果明遠因為明澈是他弟弟的緣故而愧疚，牽強了點吧。最該愧疚的人到現在也沒露面。聽說明澈臉上捱了自己一刀，到美國整了容，替罪羊判了個死緩，孫超凡的命白白搭給了蔡雪。
明天是出院的日子，出院以後還要在家修養一段時間，根據恢復的情況來定，學校那邊已經辦理了休學。目前為止，看見幾十次謝語歡，她每次來都默默地站在病房門外，從不進來，而以她的性格，這麼卑微，還是頭一次。
清早，天街的兄弟和四個狗腿都來了，謝語歡也在人群后面跟著來了，明遠把唐穎卓抱到輪椅上，推出去。狗腿們一人抱著一大束鮮花緊緊跟在輪椅後。
“老大出院以後要住哪啊？”
唐穎卓看看明遠。
“天街。”明遠推著他走到電梯門口。
今天明遠開車是龜速，一路上看了唐穎卓三十多眼。唐穎卓一直數著。車後座揎著滿滿登登的鮮花和補品。
唐穎卓問：“當初為什麼不辭而別？”
明遠默然。
唐穎卓想翻這些舊帳也沒意思了，於是沉默。
明遠以為他生氣了，慢慢將車停在路邊，輕摟著他說：“我不會再離開你的，除非你厭倦我了。”
唐穎卓微怔：“……我尿急，麻煩你開快點。”
明遠的神情好像被突然換了頻道似的，頓了一下：“……好吧，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