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整間屋子,甜而濃郁,像姜花,又夾雜著西柚和百合,似乎還有一點薄荷的氣息。葉央習慣性地透過空氣中細細的水霧深吸一口氣,想讓那些香氣滲進肺裡。
背上幾條未愈的傷口被熱水浸得蜇痛,他不想管。
鬼使神差地,葉央將身體慢慢下移,一點一點讓水漫過頭頂。
屏住呼吸,心裡默默地數著:“一……二……三……四……”
耳邊充盈著靜水中特有的、被放大了的嘈雜,混亂地,刺激著鼓膜。散亂的黑髮如海帶一般緩緩飄揚起來。吐出一口氣,肺部便襲上一陣壓迫。窒息,伴隨著一陣最接近死亡的解脫感,水一樣湧進葉央那顆快要被鈍痛蝕空的心。
“三十七……”數到這裡,葉央幾乎沒有力氣抬起頭來了。空曠的意識裡,時間被放大了。
最後的一刻,仍舊是空白。
為什麼?葉央不禁對自己發出這樣的疑問。
沒有重要的人。沒有在乎的人。
……
突然有什麼東西,鐵鉗一般鉗住了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拉出水面。葉央剛吸到空氣,便低下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瘋了啊!”耳邊響起西園寺大聲的斥責:“悶在水裡幹什麼?”
葉央自顧自地咳著,不理他。西園寺沒辦法,只能急急地幫他拍著後背。
“你到底在幹什麼?”
“……洗澡。”葉央慢慢平靜下來,小聲地答道。
“有你這樣洗的?連腦袋一起泡?”西園寺氣得哭笑不得。
“不小心淹到了。”葉央依舊語調淡淡,讓西園寺一點辦法都沒有。
回頭想想,禁不住有點自嘲起來。為了確定最在乎的東西,用接近臨死時的意識跟自己開玩笑。最後還發現空無一人。真像是一場玩笑。
也許那句話對了。自己真的不夠狠,放不下的東西太多。
這句話不是自相矛盾,因為放不下的太多,他的意識還達不到臨死。
從來就不想死。
生活裡至少還有親人,還有家。爸爸和哥哥,即使是那樣的,也總比沒有要好啊。葉央無奈地想。
要反抗命運,還是珍惜親情,在他心裡攪成了一個矛盾的旋渦。二者必擇其一,卻似乎又別無選擇。
夜深了。
晴天的夜晚格外涼爽。微風習習,皎月高懸,灑下滿地銀輝。池塘裡的蛙聲和著草叢中的蟲鳴,聲聲入耳。
西園寺盤腿坐在玄關外,身體隱在房簷遮下的陰影裡,獨自飲著手裡的清酒。
好像沒什麼目的地喝著。既沒有對月,也沒有吟詩。身邊沒有點燈籠。
葉央把門開啟一條縫,躲在自己房間裡,探出頭看他。他沒有覺察,坐在那一片黑暗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葉央突然覺得西園寺很可憐。
也許……一開始就不該誘惑他的。
……
西園寺心裡很亂,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掂掂酒壺,已變得很輕了。
嘆了口氣,還是放下了。
然後,隱約感到身側有人。轉過頭,見葉央端著一個紫漆托盤,有些侷促地站在那裡。姜花的甜香味,在這如水夜色裡四散飄溢。
葉央挨著他身邊跪坐下來,將托盤裡的兩壺酒、一碟生魚片和一小盤醬料放在他面前。
“你來陪我的嗎?” 西園寺有些頭暈地問。
葉央沒做聲,端起一隻壺往他的杯子里加滿了酒。
“小央……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西園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迭聲地道歉。
“你沒有錯……”葉央幽幽地開口,夜色般的雙眼輕柔地注視著對方,彷彿要在那兒揉起一團泡沫似的。
“你一定有苦衷吧……”西園寺咬了咬下唇:“你不接受我,一定有苦衷的……而我卻什麼也不知道……對不起……”
“苦衷嗎?”葉央硬生生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我可以告訴你。我家裡所有的關係都是亂套的。為了活下去我一直在忍受,可是我已經無法再忍受。”
“那你接受我啊!”西園寺突然激動地喊出口:“我可以帶你走的,到哪兒都行!”
“要有那麼簡單……就好了……”葉央苦笑了一下,繼續幫他斟酒。
“為什麼非要這樣折磨自己呢?”
“……你不會了解的。”
……
“小央……”西園寺醞釀了許久,終於伸手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