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早預料著有這麼一天似的。」
白雪嵐微笑道:「我想事情這樣周全,是不是該得一點表揚?」
宣懷風反問他,「你要是一個周全的人,那請問肚子上那流血的傷口,是怎麼得來的呢?」
話一出口,便暗暗後悔。
對著一個受傷的人,是不該說這種刻薄的話的。
宣懷風便沉默下來,把心思轉而用在急救箱上,所幸這外國的醫療箱子十分不錯,各個瓶子上,都有著英文的小標籤。
另外有一本薄薄的印刷書,在箱夾裡壓得起了皺褶,不過對閱讀無礙,也是英文的,寫著基本使用注意諸事。
宣懷風匆匆翻了一下,默默和他受傷時在醫院的所見所聞一一對照,似乎很符合得上,算是勉強有了一份把握。
他把說明書放在一旁,脫了外面的軍裝,把白襯衫抽子翻到手肘上方。
然後把白雪嵐衣服左右解開,對著腹部那滲血的一大團紗布,先就深深抽了一口氣。
白雪嵐躺著任他發落,只管微笑。
宣懷風不由氣憤起來,又不能不壓著火氣,對他說:「這個樣子,還不足以另你反省一下嗎?好好一個政府官員,為著什麼要躲在角落裡,接受不正式的治療。」
白雪嵐說:「你儘管治療吧。我對你很放心。」
宣懷風說:「子彈真的不在裡面?如果留在裡面,是必須取出來的,這個我可不會。」
白雪嵐問:「我騙著你,讓自己身體受苦像什麼?難道我自己不曉得疼。」
宣懷風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是很生氣,悶悶地說:「但願你曉得。」
取過剪刀來,先把捆在白雪嵐身上,沾著血和灰的紗布從中間剪斷。揭開紗布時,因血凝固在紗上,沾著肉皮,少不了會有些扯動,白雪嵐從鼻子裡輕輕哼了—聲。
宣懷風猛地停了動作,忙問:「弄疼了?」
手捏著那紗布,像握著拔了撞針的手榴彈般,一動也不敢動。
白雪嵐說:「我好得很,你只管做你的。」
宣懷風卻猶豫起來,低頭想了想,皺著眉說:「不行。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這樣糊塗料理,是會出人命的。還是找個在行的人。外人怕洩露訊息,宋壬你總該信得過,他打仗受過傷,比我有經驗,怎麼他還沒回來?」
白雪嵐嘴角懶洋洋地勾著,說:「別提了,這傷口原就是他給我包的,你瞧他這經驗怎麼樣?再則他也不會太快回來,外面還有事,必須讓他料理。」
宣懷風問:「你留他看守你搶劫的賊贓嗎?不錯,這件事交給他辦,比別人都妥當。」
白雪嵐笑得很迷人,誇他說:「寶貝,你越來越得人意了。你從前罵我是強盜,怎猜到今天我們成一窩子匪了,一邊卿卿我我地療傷,一邊商量窩藏賊贓。這可不就是苦盡甘來嗎?」
對他這番揶揄談笑,宣懷風大感吃不消,脹紅了臉說:「你中了槍,腦子都糊塗了,少說兩句少出醜。」
濃密的睫毛往下垂,一心一意幫白雪嵐換紗布。
白雪嵐逗他說話,他只不肯介面。
宣懷風擔心把傷者弄疼,動作格外輕柔,連呼吸都不自覺屏著,好容易,把染血的舊紗布在傷口附近小心剝離,露出血糊糊的傷口來。
他拿鑷子夾了一塊棉花,開啟酒精玻璃瓶,沾了―點酒精,靠近了點,輕輕擦掉皮肉上附著的沙粒。
擦了兩三下,抬起眼往白雪嵐臉上—掃,問:「怎麼你忽然不說話呢?」
白雪嵐說:「沒人理,我何必沒意思地唱獨角戲?」
宣懷風冷冷道:「在我面前,為什麼還要這樣逞強?我也不是沒被人往傷口上擦過酒精,難道不知道那個痛苦?偏你要裝出一種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白雪嵐苦笑道:「我說你幹嘛繃著一張臉,原來是氣我沒有呼天搶地地叫疼。但我就算叫疼,你又能做什麼補救的事?難道你還要衝到醫院裡,給我買兩支嗎啡來?這節骨眼去找嗎啡,那是主動給警察廳送嫌疑的行為了。我不如索性忍耐一點,反正也不至於痛死人。」
宣懷風沒說話。
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一顆心似乎在沸水裡煮著,因為正幫白雪嵐清理傷口,又十二萬分怕自己拿鑷子的手發抖。
眼眶一陣一陣地微微發著熱。
究竟是怎麼用酒精把傷口消了毒,怎麼用乾淨紗布包紮,竟是迷迷糊糊一路做好了,但記憶竟不太清楚。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