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請客,選中這種地方,很說得過去。
像京華樓那種高擋菜館,還有楓山腳底的番菜館,一頓飯就能吃掉普通職員一年的薪金,又豈是人人都去得起的。
還在打量著,頭頂上一扇窗戶咿呀地開啟,探出半邊窈窕身子來,正是梨花,在二樓笑著說:「聽汽車喇叭聲,我就琢磨是你們了,快請上來!」
小飛燕抬頭,甜甜叫了一聲,「姐姐。」
宣懷風見沒有走錯地方,便往裡頭走,這館子統共上下兩層,一樓是大堂,十來張方桌,這鐘點是吃飯的旺時,已經坐滿了一大半,吵嚷得很。
大堂中間,有一道木樓梯通到二樓,連著樓梯的牆壁上用釘子釘了一塊木牌,寫著四個字——樓上雅座。
宋壬使個眼色,讓兩個護兵守住了門口,自己帶著剩下兩個護兵跟著宣懷風往樓梯上走。
到了樓上,果然是幾個廂房,看起來比一樓要乾淨許多。
兩個穿黑綢短褂的男人站在走廊裡,掉過頭來看他們這行上來的人,神情不像是來吃飯的,眉角里帶著些殺氣。
宋壬目光一沉,手又往腰上摸。
正是這時候,對著樓梯的那間廂房門開啟了,一陣女子笑聲混著香風飄出來,梨花從門裡走出來,見到宣懷風,很規矩地欠了欠身,說:「宣副官,您真是太賞臉了。我知道,您這樣身分的人,尋常是不到這種小館子來的。」
她把宣懷風等請了進包廂裡,低聲說:「外頭兩個,是樓子裡派過來的,我今天請客,實在沒別的朋友,邀了幾個平日的好姐妹,媽媽怕外頭兵荒馬亂,姑娘們出門不保險呢。不用理會他們。」
宣懷風和宋壬,這才知道外面那兩個男人,原來是舒燕閣的打手。
姑娘們是舒燕閣的生財工具,想來既怕她們出意外,又怕她們逃走,所以派人來看著。
梨花今天是作東道的,倒也有模有樣,等大家見了面,先做了一番介紹。
包廂裡坐著好幾個年輕姑娘,眉宇間都顯出幾分見慣男人的風流,瞧見梨花領著一個穿著黑西裝,英俊倜儻的年輕公子進來,早得了不少趣味,再一聽他是海關總署裡有職位的,個個都盯著他看,都大膽得很。
上次在梨花房裡來借衣裳的粉蝶,也和梨花交情很好,今日也在座。
她只道自己頭一次見這漂亮青年,卻不知道,她在梨花房裡說過一番話,讓這漂亮人兒羞得臉紅耳赤,回到公館,還和白雪嵐生出另一番不可對人言的情趣來。
桌上早擺好了碗筷,放了幾碟鹽花生,瓜子,此時已經被吃了大半,因為貴客未到,並沒有上熱菜。
梨花請宣懷風上座。
宣懷風推辭。
梨花說:「天!您這時候講什麼客氣。您瞧瞧這一桌子人,都是女客,我的姐妹,就您是政府的大紅人,我不安排您坐這最尊敬的位置,您說這位置讓誰坐?」
宣懷風推辭不得,只好坐了上座。
夥計進來問:「現在能不能上菜了?」
梨花說:「上菜吧,可要都按照我說好的來做。」
夥計說:「知道了。」
就下去了。
宣懷風坐好,梨花又攜著小飛燕的手,叫她認識自己在樓裡的姐妹,都逐一地叫姐姐,撫著小飛燕的頭說:「你別怪我這個做姐姐的,向你介紹的朋友,都是和我做一個行當的。我只是想,一來,你既然肯和我結拜,看來是不會嫌棄我做這個行當的,二來,我這幾個姐妹,雖靠男人吃飯,也只是生活所迫,若說到做朋友,也是肯講義氣的。」
粉蝶和她隔著一個座,這時候把一隻白雪誘人的手臂伸過來,在她肩膀上一按,噗哧一笑,說:「你找了一個妹妹,就完全變成個大家長的模樣了。說這些酸話做什麼?我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來白吃一頓的,可不管別的。」
聽得周圍鶯鶯燕燕,都響脆地笑起來。
很快,夥計把熱菜端上來。
頭一道,就是熱氣騰騰的一大盤醬骨架。
接著就是汆白肉、豬肉燉粉條、地三鮮、鍋塌豆腐、抓炒裡脊、扒三白。
再加一條紅燒河魚,一盤香菇青菜,一大碟白菜餃子。
雖然算不上頂名貴的菜,但看起來熱熱鬧鬧,顯出東道主的熱忱來。
梨花親自給宣懷風斟酒,說:「宣副官,今天我多了一個妹妹,可都是託您的福。我知道您不愛喝酒的,也不敢勉強,這一頓飯,只敬您這一杯。再接下來,請您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