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螺旋形排列的樓梯,一路向上行進。雙腿只是機械性地重複高抬與跨越。汗珠從北宸硬朗的額角一路滑下,經過有著完美弧度的臉頰,在唇間蜻蜓點水,消失在脖上富有質感的麥色肌理間。貼身的襯衣早已被源源不斷的汗液侵透。克里斯走在北宸的脊背後面,看見北宸所穿的迷彩馬甲上,慢慢暈染出水漬。即使到了體力的極限,北宸也只是手扶著扶梯,不肯有絲毫的停歇。
停機坪上是與人齊高的荒草,一陣微風吹過,那些荒蕪的雜草左右打著節拍。一架直升機的殘骸,從內部斷成兩截,支離破碎地散落在荒草堆中。
北宸抬起頭,望不穿的晦澀天空,依然陰霾,依然壓抑,依然瀰漫著令人窒息的錯覺。
這真的是新聞中心的101層嗎?唯一能結束噩夢的地方嗎?
為什麼,他的眼中縱有千萬種顏色,卻沒有希望的色彩?
扒開叢生的荒草,鏽跡斑駁的直升機駕駛艙裡,一架身穿當時救援衣物的白色骷髏,卡在變形的駕駛座椅上,動彈不得。幾隻烏鴉張著鳥爪攀在蒼白的頭骨上,囂張地與北宸大眼對小眼。皺了皺眉,北宸手臂一揮。幾聲彷如哀泣的鳴叫,爭先恐後地響起。再盤旋幾周後,烏鴉終於不情願地放棄了這個理想的築巢地點。
如果沒想錯的話,這架墜毀多年的飛機,該是七城封閉前,急於撤退時不幸罹難的。
北宸隨意掃視了一下直升機破敗的內部。離離的荒草,鍥而不捨地鑽透直升機底部,淹沒了直升機機艙的絕大部分空間。就在腐朽的機艙內部,一個表面佈滿鏽跡的軍綠色鐵盒,引起了北宸的注意。
北宸身子一擠,把沈重的鐵盒緩慢地往外拖曳。
盒子的開啟處,依稀有過封條的印記。憑藉多年在軍中服役的經歷,北宸馬上就辨認出了這個盒子──它正是保管軍用武器的物資盒。在荒草堆中撿起直升機上脫落下的鐵棒,北宸用力地撬開軍用物資盒──一把蘇聯制的6型AK…47突擊步槍;一把散彈槍,與一些小型手槍,依然嶄新如初,靜靜地沈睡其中。
崩壞14(黑暗系,慎入,雙性生子)
克里斯開啟微型電腦,以衛星電話接通了“天錘”行動小組位於國防部的總部。列席於遠端對話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北宸不曾見過的。他們一邊聽著克里斯上報的七城情況,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氣氛出人意料的輕鬆。
當北宸強忍著怨怒,向上級彙報小組成員被綁架的危機情況。希望上級能派軍隊增援,打壓位於七城北部的邪惡勢力,把遇險的隊員們解救出來。
上級們商討了片刻,給出的答覆,卻幾令北宸怒火中燒,不由地懷疑自己二十多年來對國家的信仰──上級們輕描淡寫地答覆北宸,因為該國與鄰國正處政治敏感期,而七城正是鄰國在政壇上打壓本國的最好藉口。所以,政府不能派軍隊開赴七城,做出有損國家利益的事。
那麼,這些參與“天錘”行動小組的夥伴們呢?對國家絕對服從的黑人隊長福科斯呢?難道,他們就是國與國之間的可憐犧牲品?
上級官員取出小組成員曾經親手簽下的協議。其中,也包括北宸為治療妹妹,而簽下的生死協議。
協議上說,國家有權在小組勘察七城的特殊任務裡,收回整隊的控制權,實施領導權。
那也意味著,國家完全有理由在如今所謂的“特殊時刻”。不顧行動小組的死活,任其自生自滅。
當北宸再次提出,希望與克里斯共同收隊,離開七城。上級官員同樣以“敏感時期,不宜對七城有所舉動”為由,輕易地就搪塞了北宸的要求。
“請問,究竟何時,我才能與我的妹妹相見?”有著被政府戲耍的強烈挫敗感。北宸的嘴唇隱隱發顫,情緒幾乎暴走。
電腦螢幕中,一名官員貌似“和藹”地告訴北宸,當敏感時期過去,冷戰結束,北宸他們方能回來與家人團聚。
國與國間的冷戰,以幾年為期的例子,比比皆是,稀鬆平常。北宸根本無法想象,在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中,他還要在這座該死的城市,遙遙無期的苟且偷生下去。
“藉口────全是藉口────他們根本不想讓我們回去────北宸少校,我不想死在這裡──北宸少校,我還不想死──我要回家────我想回家────────”遠端對話結束後,克里斯如同抽去靈魂的玩偶,頹勢地滑到在地上。抱著北宸的腿,克里斯兀自地輕泣起來。這個不曾經歷過風雨的少年,完全無法接受政府失信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