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2 / 4)

小說:舊上海晨曦 作者:莫莫言

柳晨曦在身後男人的押解下走過陰暗的走道來到底樓。燈泡孤零零地吊在天花板上,兩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正在擦手裡的槍。柳晨曦看到一個被丟在地上的錢包,裡面的錢已經被掏空,周圍散了不少碎紙片。柳晨曦看出那是過年時自己與柳彥傑合拍的照片。柳晨曦強忍住心中的憤怒。其中一人看到柳晨曦下樓,走上前,和柳晨曦身後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耳語了的幾句。他似乎得到了什麼指示,找來一條麻繩狠狠地將柳晨曦的雙手反綁起來。柳晨曦不合作,下巴立即被對方揍了一拳。他頓時感到嘴裡湧起血腥,嘴角火辣辣地疼痛。出門前,另一個男人在柳晨曦的嘴裡塞了一團布。

被手槍抵著,柳晨曦被迫走到院子裡。

滿月的日子,月亮卻沒有出來。院子裡樹影重重,像一道道陰森的幽靈。除了押解柳晨曦的男人,另兩個黑衣人也一同尾隨走出房子,緊緊跟在柳晨曦身後。柳晨曦感到他們的眼神就像毒蛇一般兇狠,隨時可能用他們的毒牙咬斷自己的脖子。

角落,兩個渾圓的燈泡突然亮起。是一輛橋車。白牆上被遮擋的字猛地暴露在柳晨曦眼前——凝聚意志,保衛領袖。他心底發涼。柳晨曦知道這個題字,那是軍統的口號。自己在軍統局設的秘密看守所裡。軍統局和七十六號一樣,是冷血殘暴的鬼。這隻鬼暗殺了許多人,漢奸、共黨、所有與它作對的人。

三個黑衣人在柳晨曦身後同時舉起了槍。

他們是要在這裡槍斃自己?柳晨曦發寒地想。軍統為什麼這麼做,他們知道了什麼?柳晨曦不停地在腦子裡思考。

“上車!”還是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向柳晨曦做出指示。

柳晨曦愣了一下。他們是要轉移他。轉移到哪兒?難道要去重慶?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可能會送他上火車,柳晨曦希望自己能找到逃走的機會。

柳晨曦坐上對方安排的車。兩個黑衣男人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那個唯一會說話的男人坐到了副駕駛座上。玻璃窗被白色窗簾遮沒著,車子安靜的像一輛靈車,晃晃悠悠地開在鄉間小道上。

偶爾轉彎,柳晨曦能從前窗看到外面的農田。他強迫自己冷靜,從作物的向陽性分析方向。車子時而朝西面行駛,時而又向東。車廂裡沒有人說話,有時會有幾聲咳嗽,是柳晨曦左邊那人發出的。汽車總是在開了很長時間後,停下稍作休息。司機會在這時下車,坐到空地上抽支菸,或鑽進道旁的草叢裡撒尿。那些負責看守他的人輪流下去透透氣,偶爾也會將他帶下去放風。可能是覺得柳晨曦比較老實,後來他們拿去了他嘴裡的布。柳晨曦動了動下巴,讓下頜骨的痠疼不那麼明顯。

夜裡的郊外鄉間,黑暗無際,森冷淒涼。過去柳晨曦夜晚坐火車回上海時,農田間總有星星落落的亮光,那是從農戶家中透出的光線,交織成溫和的星芒。如今一切都籠罩在漆黑之中,恐懼壓抑死死地侵佔了這片曾經美好的江南土地。

汽車仍在小道上行駛,柳晨曦無法得知自己的目的地。東邊逐漸白亮起來,他忍不住疲倦打起了盹兒。又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感到一陣顛簸。柳晨曦張開眼。兩邊的男人都低垂著頭睡覺。副駕駛座上的藍衣人在抽菸,他把窗拉下一條縫兒。

他們已經出了原先的地方。之前是一片片農田與平地,現在多了丘陵,路變得越加難行。白天,道路上除了柳晨曦坐得車,有時也有其他車輛駛過。所有的車輛都默默無聲,冷漠地與他擦肩而過。

前方道路旁有被炸燬的民房,焦黑的牆體早已沒了屋頂。木桶橫躺在亂草堆裡。農田中的茄子被人拔光,只剩焉掉的紫紅葉子癱在泥地上。這地方早前一定剛打了仗,柳晨曦想,現在這條路是不是也成了日本人的呢。

後邊有車跟了上來。司機把油門踩到了底,車子與它拉開了距離。

柳晨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這場戰爭中活下來。軍統對他的劫持是在意料之外的,自己被捲入了一場不可預料的戰爭。這場戰爭沒有硝煙,看不清敵我,沒有選擇,只能前進,隨時準備犧牲。如果自己死了,柳彥傑一定會難過,柳晨曦並不希望他難過。也許柳研熙能讓他快樂,柳彥傑已經承認了研熙是他兒子。兒子總是能讓父親感到快樂的。

後視鏡裡,那輛車又接近了上來。司機向右借了道,放慢速度,讓車超過前去。

一定是出上海了,雖然車子一直在繞圈子,但柳晨曦仍感覺自己離柳彥傑越來越遠。飢餓折磨著他的胃,一陣陣的疼痛。有沒有出南京?日本人在南京周圍設了許多封鎖線,沒有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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