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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頁上過於熟悉的字跡刺激了封林語的神經,他快速地將筆記本一頁又一頁的翻過,隨著記憶捕捉著一切······
文哥說要注意,要注意,晚上不要玩得太瘋狂,最近夜店儘量少去,要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態,免得三個月後的演唱會我會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倒在舞臺上,我發覺他越來越像老媽子了。
封林語真的很努力,剛出道就推出了新專輯,也接了不少廣告代言,一副幹勁十足的模樣——按照文哥的話來說——真是個乖孩子,不知讓他省心了多少。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斜眼看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好吧!我承認我一直以來只玩音樂對那些廣告、代言、採訪等置之不理,令文哥很是頭痛。
我只不過是想幹自己喜歡的事,活出自己,這——應該沒錯吧!
人生苦短啊!
——1986。7
人生在世,無論是誰,都有獨屬於自己的過往。
不想被別人或者害怕別人的觸碰,人們加之於身上的外殼越來越厚,相應的,為了不讓別人的誤會,我們也習慣了不去觸碰他人。
這不是冷漠或者自私,這只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方式。
可今天我卻犯規了,或許是封林語當時的表情過於無助,或許是那個自稱他父親的人過於咄咄逼人,我只知道,我不能不管他。
我找到了那個自稱為封林語父親的人,警告他,讓他不要再打擾封林語,否則,我要把這麼多年來封林語受到的苦十倍百倍的加之於他身上。
他唯唯諾諾的簽了一份永遠不再打擾封林語的合約。
我給了他一張支票,當做十八年來他對封林語的養育費。
他一臉驚恐的接受了,隨即逃之夭夭——真是一個現實的小人。
我大概是看了太多了這種醜態,對他的種種表現都已經麻木了。
我是不是該感謝上蒼,讓這個世上還有像封林語那樣的人存在。
——1986。7
封林語應邀作為我演唱會的嘉賓,他的表現很出色。
為了答謝他,我把他拉去“蠱惑”喝酒,不過他的酒量真的很差,而且還會耍酒瘋。
我開車帶他兜風,他醉醺醺的說他是第一次這麼放縱自己,真的好開心。
聽他那麼說,我想起了他那個所謂的父親,忽然很心疼他。
我把他帶到我常去的海邊,他興奮地大叫大鬧,幸好是深夜,海邊沒人,不然我都替他感到丟臉。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他嚷嚷著要許願,還要我一起許,這算是約定嗎?
我一向討厭用那些毫無束縛作用的言語約束自己,這次卻例外了。
我當時一定是被迷惑——他的眼睛在夜幕中閃爍著耀眼的光彩,仿若跌落了漫天的星光。
——1986。10
封林語的母親去世了,我聽到這個訊息時大腦有片刻的空白,繼而內心充滿了惶恐。
我知道了封林語的母親對他意味著什麼——她對他而言,就是整個世界。
我不敢想象——他的世界坍塌時,他會怎麼樣?
當我找到他時,他正蜷縮在他母親的病床上,眼神空洞的有些可怕。
我小心翼翼的將他擁進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他把臉埋在我的胸膛上,一陣沉默。
他問我,天真的像個孩子:“怎麼辦?以後再也沒人叫我‘林林’了。”
我說,從未有過的堅定:“林林,你是我的林林。”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水很快打溼了我的胸膛。
我悲哀的發現,除了緊緊抱住他,我什麼也做不了。
——1987。1
······
那些像是隨意記錄的文字,逐漸匯聚成線,將封林語的記憶串聯起來,又與現實交叉成網,緊緊地束縛住他,勒的他喘不過氣來。
封林語閉起眼睛,拒絕再接受一絲一毫的資訊,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翻到最後一頁。
他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接著把筆記本靠近眼睛,再靠近···直至他整張臉都掩埋在筆記本的陰影之下,才鬆開手,任由筆記本跌落。
最後一頁的幾個字宛如一把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刺進封林語的心臟,讓他疼的全身痙攣,抱住自己的雙臂在車裡瑟瑟發抖——他說——林紹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