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也就沒什麼好說了,連旗站起來:“多謝提醒。”
董正博沒有起身送客,沒什麼必要,他只是一攤手:“連哥,你可以考慮一下。不過大家都很忙,而我的耐心還挺有限。”
連旗笑笑,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他拍拍田一禾的肩頭,輕輕地說:“咱們走吧。”
田一禾懵懵懂懂地跟在連旗身後走出那個魔窟一般的酒吧,當奪目的陽光剎那湧入眼簾,田一禾甚至有些眩暈。他下意識地一回頭,酒吧的門關著,襯著黑洞洞的窗玻璃,像個齜牙的怪獸,彷彿一張口就把人吞入另一個世界
田一禾忽然有一種感覺,他這輩子再也不想進什麼酒吧了。
兩個人在輝騰裡很沉默,長久沒有出一聲,一直到田一禾家樓下。連旗說:“你先上去吧,我還有點事要辦。”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可田一禾能覺察出裡面的洶湧澎湃,還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田一禾心中一跳,立刻緊張起來,說:“炮灰,你幹什麼去?”
“沒什麼,像董正博說的,回去考慮一下。”連旗輕描淡寫。
田一禾眨眨眼睛,猶豫著說:“要不,炮灰,咱離開S城一段日子,出去玩一圈吧,反正錢也賺的差不多了,我還沒享受人生呢。”他故意說得挺輕鬆的,其實心裡十分不安。
別怨田一禾膽小,他其實只是個普通小老百姓,哪見過這種場面?更何況董正博這次是捏住他軟肋了。田一禾表面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內心深處非常注重和父母的關係,好不容易峰迴路轉能回家了,要讓董正博一鬧,估計這輩子也別想再回去。父母歲數大了,難道還要再受一次打擊?田一禾不怕低頭,該低頭的時候你就得低頭,忍一口氣也就過去了。
連旗對上田一禾憂心忡忡忐忑不安的眼睛,沉靜地一笑,拍拍他的肩頭示意安撫:“沒事,我有分寸,你先回去,等我電話。”
田一禾慢慢走下車子,站在路邊,見輝騰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街口轉角,這才沒精打采地往店裡走。
還沒到門口,裡面湧出人來,全是些老顧客,七嘴八舌地嚷嚷:“小老闆今天早上怎麼回事啊?”
“你得罪誰了吧?”
“沒事,是不是這個地界的?跟哥說,哥幫你聯絡聯絡。”
“對,大不了花倆錢唄。”
“哎呀小老闆,別說我馬後炮啊,你有時候這張嘴吧,也太那個啥……”
“以後咱低調點,低調點。”
田一禾往店裡瞄一眼,除了那幾個“死忠粉”,平時午飯都要在彩票站領盒飯解決掉的,還有一些散戶,生意沒受多大影響。但他一點也放鬆不下來,這種事情就怕“磨”,尤其買彩票的圖的就是個吉利,手氣好,忌諱特別多。一次沒事,兩次三次、四次五次就說不好了。
更何況,還有那些照片。
田一禾開啟後門鑽進彩票站的休息室,頹然躺在髒兮兮的硬木板床上。那堆照片一張一張地在眼前晃來晃去,他沒法不去想。幾年前,自己錯過一次了,徹底敗在胡立文那個混蛋的手上,誰成想幾年以後還是如此,這次卻是敗在自己的手上。錯了,真是錯了,要是自己沒那麼狂沒那麼騷,董正博那犢子還能有威脅自己的藉口嗎?你說想好好過個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田一禾亂七八糟地想,腦袋裡暈乎乎的,一會是董正博那張無恥的臉,一會是一路向北斑斕的燈光。
門開了,進來的人竟是王迪,在門口遲疑著。
田一禾坐起來,問道:“怎麼,有事麼?”
“沒……沒什麼。”王迪搔搔頭,“田哥,我過來看看你,聽說今天早上有人來搗亂……”他無措地搓著雙手,有點不太好意思,“田哥,那啥,你別上火,真的,我瞧連哥挺有本事的,他一定能擺平。”王迪經歷過一些事,人也成熟不少,覺得以前太對不起田一禾,總想找機會補償。
田一禾嗤笑一下,他看出來王迪是特地過來寬慰他的,雖然樣子彆彆扭扭,但心是好的。田一禾招呼他坐到對面凳子上:“怎麼樣,在那邊幹得不錯吧?”
“嘿嘿,還行。”王迪又摸摸後腦勺,笑得憨憨的,“連哥說我挺本分老實,就是不太會算賬,但別的都行。”他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悄悄說,“連哥也讓我賣黑彩了。田哥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幹,一定不給你丟臉。”
田一禾苦笑,無論黑彩還是正規彩,能不能再辦下去都不好說。他一拍王迪的肩頭,忽然動了個念頭,他想起連旗臨走時說的話,怕那個炮灰一衝動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