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傷害自我利益的情況下,人都是講感情的。
但連旗還是覺得冷,從骨子裡往外冷,像三九天吞了一整塊冰坨。他終於明白,什麼黑社會社團幫派,TM的都是扯淡,紅社會才是真的。誰也敵不過頭頂上那隻手,縱容你培養你勾結你的是它,反過來打擊你消滅你槍斃你的也是它。你不過是個棋子罷了,等到他們內部鬥爭重新洗牌的時候,最先被利用被剷除的就是你!
報紙上、新聞裡、廣播電臺,沒完沒了地宣傳連新社團如何欺壓百姓打砸搶掠,有采訪有記者有真相。可S城的百姓們心裡有數,連氏兄弟從來不難為普通人,就算收點保護費,但他能保證收稅的和工商的在你家吃飯肯花錢,能跟你少撈點;也能保證你不會早上一睜眼就發現鏟土機在鏟你家房頂。
可那又怎麼樣?人沒了。真相永遠只能存在於陰暗裡,出不了頭。
連旗他痛,他恨,卻無從訴說,他不甘心卻又無能為力。他每天晚上一頭鑽進酒吧裡,再在第二天清晨從裡面跌跌撞撞奔出來。
他有幾次差點被汽車撞死。他那時真想被一頭撞死。
一天晚上,他從住的地方鑽出來,要到酒吧再去喝酒。幾天沒怎麼吃東西了,胃袋裡空空蕩蕩,滿身酒氣,嘴裡發苦。被風一吹,頭暈目眩,一陣噁心,扶著牆吐了一番,還是很難受。就在這時,他聽到了田一禾的聲音。
當然,那時他還不知道這小子叫田一禾,不過這小子罵人的本領他牢牢記住了兩年,真沒法忘。
“你TM說誰糟蹋自己呢?”這是連旗聽到的第一句,尖銳得跟鳴哨似的,刺得人耳朵疼。
“小爺我告訴你,我不念大學擺餛飩攤我自己樂意。我一不偷人二不搶劫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我?我又沒像你一樣,為了錢跪床上跟條狗似的去舔女人X!”
“你說話怎麼能這麼難聽?”一個男人高聲怒道,“我都是為你好,怕你就這麼毀了。”
“我TM早就被你毀了!”田一禾氣得聲音發顫,又高又飄,“當初信誓旦旦要和我不離不棄的是誰?後來把我甩了自己不要臉跑回去過好日子的又是誰?胡立文,你這個混賬王八蛋!”
連旗從巷子裡看過去,一個瘦子在路燈底下握著拳頭揮來揮去,旁邊擺著餛飩攤。緊貼著人行道停著一輛私家車,車窗搖了下來,一個男人站在車前,好像也有點理虧,一臉無奈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麼。
“你放心。”瘦子冷笑,聲音也沒那麼高了,但一字一字跟冰刀霜劍似的往那男人臉上刺,“我死不了,我為什麼要死?像你這種敗類還好好活著呢,我為什麼要死?我就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比你們活得都開心都幸福。你TM一個同性戀,對著女人能硬得起來嗎?天天上C就跟被強X似的你能活得起?你看你現在一臉鬱卒的慫樣,活不起你就死去,省得浪費糧食,也算給你老胡家積點德!”……
連旗腦袋裡嗡嗡的,不由自主一步一步走過去。
田一禾早把胡立文罵跑了,自己一個人收拾桌子上的塑膠碗塑膠袋,一邊收拾嘴裡還在罵:“混賬王八蛋,我為什麼要死?你死我都不死。我就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忽然悲從中來,眼淚不爭氣地掉往下掉。他胡亂抹了兩把臉,嘴裡罵:“沒出息,你哭個PI!哭個PI!”可眼淚還是止不住,他乾脆把塑膠碗木筷子一把扔到桌上,肆意地哭了一會。
街上人來人往,個個神情漠然,偶爾有幾個注意到哭泣的田一禾,卻也只看一眼便走開了。在這世上,各有各的愁苦,各有各的不幸,除了自己,誰還能管得了誰呢?
田一禾心裡舒服了些,把臉上眼淚抹淨,一抬眼卻望見了落魄的連旗,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
“看你M頭啊看!”田一禾炸毛了,“被見過人哭嗎?今天收攤了,要吃餛飩明天趕早!”收拾收拾東西,騎著破三輪車,走人。
連旗沒動,他站在那裡很久沒動,田一禾和哥哥的話翻來覆去在耳邊響起:“我為什麼要死?像你這種敗類還好好活著呢,我為什麼要死?”
“連旗,你得好好活著……”
連旗仰頭看向蒼穹,那是夜的顏色。
他哽咽著,無聲淚落。
8、追求 。。。
連旗沒想到自己會再次遇見田一禾。
那天他不再去酒吧,而是又回到住處,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大覺。睡得昏天黑地日升月落,睡得馮賀差點撥120過來搶救,睡得醒過來時胃部餓得都麻木了。
然後他痛痛快快洗